“镇西将军凌励报:镇西营第一方阵一万人马集结完毕,请皇上示下!”
四周围观的百姓群情激动,喧哗不已,却都在凌励这一声高喝下,安静了下来。
承德帝立在安顺门城楼之上,视阅过楼下军姿后,在几位武将陪同下,沿铺着杏黄地衣的甬道下到阵列前,为凌励亲授了虎符与镇西营帅印。随后,他向列阵将士演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激励之语。
“县主,外面风大,你身子尚虚,就送到这里了,你先回去吧。”安顺门东侧,柏安背着药箱,侧身对立在马车旁的舒眉道。
“好。”仍旧一身素缟的舒眉柔声应下,目光却越过林立的兵士,愣愣望着远处。
顺着她的视线,柏安看见了正翻身上马的凌励。那一身银光闪耀的甲衣,在禁军穿戴的一片灰褐衣甲中显得格外醒目。
原来,送他是假,送他是真。
他清楚记得,有次她问起蛮寇袭扰安源那日,芦城的厢军为何出现在都尉府。他将芦城厢军截获蛮寇袭扰安源的计划后,凌励带着他们彻夜奔袭几百里赶来安源营救的事情一一道出。那一刻,她眼中泛起的熠熠光泽,令他过目难忘。
柏安朝舒眉揖了一礼,随即背着药箱朝列在矩阵最后的芦城厢军分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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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第二日傍晚,柏安在扎营前例行对临时营地的水源进行研判时,遇到了亲自到河边饮马的凌励。
“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本将提拔你为中三等协参领医官,如何?”凌励的心情似很不错,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柏安却顿显局促,躬身垂首道:“殿下,小人不敢冒领受此功。”
“何谓冒领?”凌励皱眉问。
“促成舒相爷递交西征谏言书的,并非小人,而是舒眉县主。”柏安将自己在宰相府这些日子的经历如实向凌励禀报。他起初按照凌励的安排进入宰相府,以照顾舒眉病体为由,打算见机行事刺激舒世安提出西征谏言,谁料根本轮不到他出手,舒眉就说服了舒世安。
“县主十年前就随舒都尉值守安源,她对安源一带的匪寇情况比小人还熟悉,她给舒相爷汇报的边地民生民情,连小人听了都忍不住落泪。”而令柏安想不到的是,舒眉居然将他的经历也作为案例说了出来,那些他曾对她说过的经历,经她之口描述后,更是催人泪下。正是这些事例,令舒世安最终决定以请罪的方式谏言。
十年前?凌励稍一回想,就记起当年顾准自杀后,朝廷对安源的地方守官进行了大换血。因安源毗邻西犁,远离国都,没有官员想去。刚刚步上宰相之位的舒世安就以身作则,主动举荐了时任马军司都虞候的长子舒景程充任都尉。那之后,知州、通判等一应官员才安排了下去。
十年来,安源的知州换了好几任,且个个都是提拔离任的,唯独舒景程留守不动。承德帝念及宰相与长子两地别离多年,也曾想将他调回永定任职,但舒世安却担心朝臣说他徇私,一直未同意舒景程还都。
平心而论,舒景程值守安源这十年来,安源相较其他几座边城而言,要安稳许多。只是,如果不从他这里突破,在以舒世安为首的朝臣眼中,永远不会看到边境的恶劣状况。
好在,他和家人的死,终究促成了镇西营的组建。南越边境的子民将彻底告别惶惑不安的日子,而西犁的蛮寇们也必将为之付出惨痛代价!
凌励望着远处层叠起伏的山峦,抿紧了唇角。
柏安正说起他在宰相府目睹舒眉如何带病整理安源一带蛮寇袭扰的资料,一抬头看见凌励之前蕴笑的脸突然变得冷峻,以为他是因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生气,忍不住一个激灵,哆嗦道,“其实,其实小人也有参与的,县主身子虚弱,取借卷宗都是小人跑腿……”
“你做得不错。回头到我身边来做事。”凌励收回目光,鼓励了他一句,牵着追风马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