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两年多来第一次召幸嫔妃,阖宫震惊,消息自然也没有躲着坤宁宫,何况皇上在乾清宫里歌舞喧天,皇后的坤宁宫可以说是如临其境,想不知道都难。
皇后容茵呆呆坐在榻上,此时她反而没有了眼泪,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悬着心的时候,似乎便是天大的难事,整日伤心,以泪洗面;而尘埃落定的一瞬,你反而欲哭无泪了,觉得无非就这样,也没什么。
皇后娘娘此间便是如此,她觉得自己跟皇上本不该走在一起,这几年便已经是偷来的福气了,偷来的东西总归要还回去的。
“娘娘,您别难过,皇上毕竟要为皇家子嗣考虑,为着这个,前朝一直给皇上压力,皇上不得不屈服罢了,三年前便是如此,这次没准还是这样,皇上召幸过一轮,等有后妃怀上龙嗣,皇上还是会回到娘娘身边的。”佩芳缓缓劝慰着。
“佩芳,这次不一样,我心里清楚不一样了,皇上的心走了。”皇后也不抬头,只淡淡地说着,“一个没有心的人回不回到我身边都无所谓了。”
“娘娘——”
“佩芳,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没事。”
此时,乾清宫一阵激越的鼓声戛然而止,整个天地似乎都陷入了无尽的寂然之中,佩芳担心地看了看皇后娘娘,福礼却行出去了,嘱咐了贴身宫女好生照应着。
这一夜,容茵没法躺在床上睡觉,躺在上面,她便感觉这张床大得让她心里发慌,闭上眼两人在这床上相拥的情景便塞满了脑子,她受不了,于是只能起身在榻上枯坐着等天明。
今夜是夏莲和秋菊当值,这二人不知多少次进来劝慰皇后,都被皇后打发了出去,想去告诉佩芳姑姑,可娘娘早便嘱咐了不许,二人无计可施,只有默默在门外垂泪。
皇后贴身伺候的除了佩芳姑姑外,还有四大宫女,春桃、夏莲、秋菊、冬梅,当日皇后赐了名字,还遭到皇上的调侃,说是“俗之奈何?”
容茵俏脸儿一抬,有些不服气地说:“不是还有句话叫‘雅俗共赏’嘛,再说,我就是想让自己身边百花齐放,我看着心里热闹。”
皇上微微敛了眉头,郑重其事地说:“热闹可以,百花齐放就不必了,莫说这坤宁宫里,就是整个大周,我眼里只有一枝独秀,我只‘贪恋一枝花’,这花便是我的‘花仙子’!”
“花仙子……”皇上还记得他的花仙子吗?
容茵淡然地勾起一个模糊的笑,如今还真叫自己一语成谶——果然是百花齐放了,当年的“贪恋一枝花”要变成“天涯何处无芳草”了。
容茵看着夏莲和秋菊出去的背影,想着这些往事,只觉得原本情深似海一恍惚间这深情便成了浮光掠影,有些晃晃悠悠的影子,已然看不真切了。
天微亮,佩芳姑姑便从乾清宫王宝那里过来,看到夏莲和秋菊两个丫头从殿里出来,眼睛通红,“你两个这是怎么了?昨儿夜里没睡吗?娘娘——”
秋菊是个稳重的性子,此时却着急地打断了她的问话,“姑姑,您好好劝劝娘娘吧,娘娘昨儿晚上一宿没睡,还不让陪着,也不让去告诉您,就在榻上坐了整夜,咱们看着心疼。”说着两个丫头眼圈更红了些。
“一宿没睡?”佩芳顾不上安慰两个丫头,抬脚便进了屋子。
此时,春桃和冬梅正在伺候皇后娘娘梳妆,佩芳看到皇后眼下乌青一片,担心地说:“娘娘,您昨晚一宿没怎么睡,想来身子乏得很,不如现在睡一会儿吧,太皇太后那里昨儿才去过了,今日暂且不去了吧。”
皇后知道佩芳的意思,以前皇上为了不让她烦心,下令嫔妃不用日日到坤宁宫请安,逢十问安即可。今儿不到初十,皇后只要不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便可以躲过那堆嫔妃,不用遭受她们幸灾乐祸的眼神和裹着刀子的锦绣话语。只是宫里两年多来,皇上又一次宠幸后宫,这是捅破天的消息,后宫里如何能消停呢?
“佩芳,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今儿太皇太后那里定然会更热闹,只是,我早晚得面对,就算不出坤宁宫的门,这高墙也挡不住飞起的唾沫星子,若是今儿不去,她们便更有的嚼说,早死早超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