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燊勒住马缰,矗立在街道中央,温和的面容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他目送着那道纤细修长略带倔强的倩影,唯有这样的女子才值得自己倾心相待。
他仰头看着天际和煦的骄阳,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都是沈舒窈轻盈的身姿,在这刹那之间他的笑意更深了,过了许久他才调转马头往回走。
沈舒窈慢悠悠地牵着小斑马往马厩去,几位照料马匹的大叔和负责洒扫的宦官正坐在树荫下纳凉,见沈舒窈过来,赶紧拍了拍凳子示意她坐下歇会儿,沈舒窈刚把工具箱卸下,准备说什么,就见小斑马自顾自地进了马棚,开始津津有味地吃着草料。
真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马,沈舒窈欣慰地看了它半响,想着自己忙活了一上午,也就不客气地坐在矮凳上,热情的陈大叔拿来黑釉中匀了一圈底白的茶碗,替她倒的一碗凉茶。
许是太过口渴了,她竟然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全喝完了,陈大叔又笑嘻嘻地给她续满茶水,问道:“沈姑娘,听说你去刑部验了丕将军的尸体,可真如传言一般头部被割,成了无头尸?”
“嗯。”沈舒窈轻轻点了点头,她一点都不讶异,为何王府的下人这样快就得到丕将军死亡的消息。
毕竟萧玄奕顶着刑部尚书的头衔,虽是个甩手掌柜,但架不住底下的人一趟趟殷勤地往王府跑,这些个下人平日里若是无事,就围坐在一起谈论京城最近的稀奇事,好不容易出了一桩人命案,可不就三下两下打听出内情了。
一个小宦官露出赞赏的表情,道:“还是沈姑娘厉害,居然敢验看那些血渍拉忽,残缺不堪的腐尸烂臭,若是换做世间男儿,恐怕亦没有几个有这般勇气吧?”
沈舒窈暗道,若人人都对仵作验尸之事避之若浼,那么天下那些枉死的亡魂又由谁替他们伸冤,她虽然没有鸣天下奇冤的远大志向,但最起码在她的手上不要有含冤莫白的亡魂。
就因为世人对仵作的偏见,宁愿卖身为奴为婢,亦不愿沾染,适才导致本朝极少有出色的仵作,那些个屠宰出生的屠夫滥竽充数,为了多挣银子,常常昧着良心,不为苦主诉冤屈。
可是,沈舒窈没有办法,她既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没有滔天权势,改变这天下的风气,她只能让这天下少一桩冤案,多一份真相,方才不负她毕生所学。
众人瞧着少女沉毅的目光,附和道:“是啊......是啊......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也难怪得王爷另眼相看,一举入了刑部。”
“那是自然,王爷一向目光如炬,他看重的人自是有能耐的,你且看王爷的近身一等侍卫长风煞,从三品的官阶,是何等的威风......”
陈大叔又道:“这个凶手可真残忍啊,杀人就杀人呗,干嘛非得把人家的头砍掉,还要让人落得个死无全尸。”
这时,跑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眉眼秀气的少年,是原来的老管家的侄子,名叫吕世海,现在在厨房打杂,平日里没别的嗜好,就喜欢个扯闲篇唠八卦,人送外号:包打听。
“我可听说这丕将军死得蹊跷,你说他好好在房里待着,驿馆内外皆有重兵保守,怎么就被人杀死在房内,还把头给砍掉了,更诡异的是居然门窗完好,屋内没有半分打斗的痕迹。”
此刻,王府的侍卫过来牵马匹,见吕世海夸夸其谈,随意戏谑道:“你又上哪打听了?说得跟亲眼见到似的。”
“那是。”吕世海得意洋洋地拍了旁边人的肩膀,让他往边上挪一点,然后一屁股坐下,“你忘了我二叔家隔壁对门的狗子,前些日子调驿馆做门房了,就是他告诉我的。”
与他同坐一根板凳的宦官,顿时来了兴致,用手肘撞了撞他,激动道:“快说说,你这回都打听到了什么?”
吕世海故作玄虚地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话说那日,丕将军思乡心切,郁结难消,独自坐在案前唉声叹气,忽然眼前飘来一段黑影,问道,你可是思念大漠上驰骋的牛羊,如刀的烈酒,美丽风情的女奴?”
“丕将军望着这团奇怪的东西,连连点头,黑影又问,可是议和事宜迟迟谈不拢让你心中烦闷?丕将军又点头如捣蒜。黑影露出森白的獠牙笑着说可以帮他达成心愿,不过条件是要借他身上一样东西一用。”
这时,又有人问了一句,“何物?”
吕世海朝众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靠近一些,微眯着眸子,神秘兮兮,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的,项,上,人,头。”
“啊......”众人浑身一震,眸色皆带惊骇,连连后退,只留吕世海在中间感慨遐思,须臾之后,才听到有人说:“难怪他莫名其妙死在房中,原来是妖魔所为。”
吕世海撩了衣袍,一只脚踩在矮凳上,口若悬河:“那妖魔乃是清风洞修炼了千年的黑熊妖,不仅长得丑,生性极其残暴,杀戮不断,还爱收集人头。”
一个小宦官伸长了脖子,不解地问:“他收集人头干嘛?怪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