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瞬息,凝辉阁内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窗棂外的花树刮得“簌簌”作响,摇摇欲坠,一道“咯咯”的磨牙声,陡然而起,“萧......禹......”
声音虽轻,但里面蕴藏的愤怒,似乎震得桌上的佳肴轻轻颤抖,萧玄奕缓缓拿起汤勺兀自盛汤,轻轻地端到嘴边吹了吹,若无其事,“直呼本王名讳笞三十七。”
刹那间,沈舒窈就已目瞪口呆,笞刑是用荆条或竹板敲打臀、腿、或背,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顿时有些气结,过了许久,才堪堪地说:本姑娘不是你的下属,以后少拿我开涮。”
萧玄奕一边悠闲喝汤,一边缓缓道:“宪典序录,刑律令,第七条:凡正官有令,辄首领官吏,随行人使,仵作皆从令如流。若无故拖延,或违抗正官令,首领官吏杖二十七,随行人使杖三十七,仵作杖四十七,罚俸一年。”
谁兴得规矩,吃饭也要强按头?还要牵强地加上罚俸一年,虽然刑部的仵作一个月四两月银俸禄,在整个刑部衙门官差俸禄中算是微薄的了。
可苍蝇腿再细,它也是肉不是?所谓积少成多,一年足足四十八两那也是不小的数目,而今非但要被无故扣除,还得额外领受八十四个笞杖。
本朝的笞刑出了名的人神共愤,行笞杖不仅要裸露腰臀部,而且遇到心狠手辣的衙役专打腰椎部,那么这人终身别想再站起来。
若有运气好的骨骼未折损,可这笞杖浸了辣椒盐水,一寸寸渗进皮开肉绽的血肉里,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思及此,沈舒窈大脑顿时陷入一片混沌,原本的怒气猛然间变得飘忽忽,她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好半天才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随即指着他的鼻子,怒吼:“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萧玄奕不以为然,接着道:“随意辱骂上司,笞七十七。”
外面晴空万里,屋里已是冰雪一片,战火硝烟,沈舒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跟被迫吃了一碗嗜血的辣椒般涨得通红。
她用力深呼吸,压着心中腾起的怒火,咬牙切齿,质问他:“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写了一堆鬼画符的狂草,蒙骗我在上面签字画押,想让我对你唯命是从?”
晋王殿下治军严明,朝野上下尽人皆知,若他真将沈舒窈对他的不敬,依军法论处的话,那沈舒窈就是不死也得脱成皮,况且她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执行如此不堪的刑罚。
“刑部张书吏对狂草如痴如醉,刑法志誊抄一向是他的职责。”萧玄奕慢慢放下碗,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表情似幽谷湖面平静而缓。
又是那个该死的张书吏,连写个验尸单都写不利索的人,居然还能练就这一手如龙飞凤舞的狂草,沈舒窈是彻底气馁了,原本那天萧玄奕有背职制给她听,可她因着急去找洛天打听莲儿的葬身之处,而匆匆打断了萧玄奕的话,如今这一切可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一时无话,空气在急速凝结,宛若成冰,压抑的氛围盘旋在上空。沈舒窈第一次有了想掐死他的冲动,浑身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士可忍孰不可忍,豁出去了。
“嗖”地一声,沈舒窈右拳自空中挥起,直击萧玄弈眉心,拳风扑面而来,呼呼作响,却见萧玄奕身躯似一缕青烟轻轻飘逸,便轻而易举地躲过。
募地,沈舒窈抬起长腿向上一踢,在腿风扫过桌腿时致使桌面剧烈晃动起来,眼看着满桌的佳肴即将掀翻瓷地,凌乱不堪。
她略微分神,无比惋惜地看着尚未品尝一口的美食,在心中唾弃自己浪费粮食的可耻行径。
只见萧玄奕修长的手轻轻一扬,桌面刹那之间四平八稳,连汤汁都没有溢出来一滴,而沈舒窈的腿脖子却被牢牢禁锢在他的掌心,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半分也动弹不了。
萧玄奕清朗的面容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浅浅笑意,沈舒窈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仿佛一只淡水湖中细小羸弱,扑哧单薄的羽翼渴望落在那一片鲜嫩的绿叶,而用力全力却仍旧改变不了朝生暮死命运的蜉蝣。
而他却连吹灰之力都懒得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浮生若梦的小虫子,如何在他面前气息奄奄,垂死挣扎。
被禁锢住的沈舒窈顿时怒火中烧,挣扎无果后更是毫无章法可寻,抬手就朝他劈去,而她这些花拳绣腿在萧玄奕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
他调整坐姿一般稍稍往后倾斜,就巧妙避开她的袭击,与此同时顺势把她的长腿往后一拉。
“啊....”沈舒窈猝不及防,天旋地转间身体失重往前俯冲,出于本能双手在空中乱挥一通,企图抓住某个物体,避免让自己摔成狗啃泥的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