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我的军师被人暗杀在营中,当时战事紧张,只有暂且先将他的遗体先行火化,将来再把他的骨灰带回京城安葬,我用了三个月将敌军击溃,迫使对方呈上降书。”
“战事告捷回西北营地后,我便让属下去收拾军师的遗物,以便派人回京交给他的家人,结果属下在军师住处找到一封写有我名讳的信笺。”
沈舒窈望着他侧脸上,恍若丹青山水间还没来得及散尽的淡雅雾气,缕缕缠绕在苍茫的茂林之间,看似相交融合,实则遥隔万水千山。
“信笺很厚,我将它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本空白的册子,以往军中机密信笺往来都是用明矾水书写,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怕泄密,待字迹干后了无痕迹,若想要字迹重现只需洒上清水即可,结果我那样照做后册子上竟然毫无变化。”
萧玄奕将目光投向沈舒窈,“那夜我在营帐辗转反侧,琢磨着这本册子到底有何玄机?后来索性起身独自静坐了一夜,最后想到了一种江湖的把戏,我命人取来碱水又洒在册子上,这一次上面的字迹竟显现了。”
“字迹是用姜黄水写的?”沈舒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轻声问道。
“嗯,封面写着“推背图”三个圆浑遒劲的玉筋篆,我翻开第一页洒上碱水,片刻后便显出一副图,竟然跟军师的死法一模一样,边上写着一行小字,谶曰:大漠竭,戏诸侯,木易者,於万斯......按理说推背图这种东西应该有颂曰律诗,可这上面却没有。”
萧玄奕突然站起身,绕过屏风朝里走,片刻功夫就从里面捧出一个六尺见方,金漆描金,紫檀云龙戏珠的盒子,他将盒子的铜锁打开,推给了沈舒窈。
推背图是一本充满神秘色彩的预言书,每一幅图像之下均有谶语和颂曰律诗一首,预言后世兴道旺治乱之事,书中的预言诗句多隐晦深奥,模棱两可,若明若暗。
沈舒窈迟疑了一下,随即将盒子打开,丝绒上放置着一册约莫三寸大小琥珀色绢本,她看了萧玄奕半响,还是取出来翻开了第一页。
鲜红色的弧线勾勒出一个男子仰卧在血泊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猩红若血的字迹触目惊心,甚是诡异不祥。
她敛下心中神思,抬眸问:“你的军师姓杨?”
“杨翰徽。”萧玄奕言简意赅。
沈舒窈下意识地往后翻了一页,她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到萧玄奕的声音响起,“谶曰:传道业,解惑之,桃李满,魂梦里。”
话及此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同一年,我的恩师也在府中被人毒杀。”
沈舒窈赶紧查看绢本,上面绘着一个单手垂在塌边的老者,地上倒着一个瓷器药瓶,她又往后翻,上面绘着丛林、悬崖以及一个瘫软在草丛中,口吐鲜血的妙龄少女,“谶曰:桃非桃,李非李,逢山鬼,珪而環。”
饶是沈舒窈比平常女子大胆,此刻她的眸中都露出了惊骇神色,她望着萧玄奕半响,嗫嚅着说:“这个说的是谢文萱?”
萧玄奕微微颔首,道:“起初我并不确定,只是那夜与你一起去香山寺后山抓鬼,我才将一切串联起来。”
沈舒窈虽查案无数,亦觉得这个陰谋当真可怕,她接着往后翻,谶曰:视曰明,听曰聪,混世魔,日落西。绘着一个男子被长剑刺入胸膛,吐血而死的画像。
第五页谶曰:无贤愚,非学曷,骄无礼,醉销魂。上面绘着一个男子趴在铡刀下,即将腰斩血流成河的画像。
第六页谶曰:神京王,祸水引,天意如,否极泰。绘着一个男子被重兵包围,万箭穿心而死的凄惨画像。”
沈舒窈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几变,碧波澄澈的眸光终于荡起层层水纹,她凝望着萧玄奕,眸中神色复杂难以描述,许久许久才道:“最后一条预言暗喻的是你,京城的战神王爷。”
萧玄奕不置可否,唇角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讥嘲,“如今我周遭的人一个个都以不同的方式死去,朝着预言推进,以证实一切乃是天命所归。”
“这个推背图难道是你军师撰写的?”
沈舒窈柳眉微蹙,续道:“如果是他的阴谋诡计,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凡装神弄鬼的人多半惜命,极少会甘愿赌掉自己的性命也要诬陷他人,但......也不排除有那些猖獗心已成魔的人。”
“军师与我相交多年,是肝胆相照的挚友,他为人正直磊落,不会做这样下作的事,况且他的字迹画作我都甚是熟悉,推背图上面的明显不是他蹴就的。”
萧玄奕原本平静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眸子吔隐上一层猩红,清风无声,仿佛将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又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眼前。
“会不会是军师身边的人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