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奕修长的手指轻叩在桌上,一下一下直击人心,看似无意,实则震慑之意已悄然升起。
雨后的长空,被洗涤得格外清澈明亮,澄澈的旭日照耀着飘逸的娇云,恍若披上一层五彩绚丽的薄纱,被雨水灌溉后潜滋的万物,在疏朗的煦光中,幽静深远而又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的气韵。
花树上宛若宝石熠熠的一颗颗小露珠,偶尔飘飞的彩蝶在露珠上稍作停留。
萧玄奕明亮的目光,顺着朝曦转到院落角落处,神情平静地望着蹲在地上,单手托着下巴观看蚂蚁搬家的沈舒窈。
淡淡的金色光芒蒙在她的身上,将她完美的曲线衬托得更加婀娜,一只彩蝶徐徐飞来落在她的玉簪上,恍若玉兰尖上一滴微微颤抖的五彩晨露,耀眼中透着迷离之意。
阙长史将茶盏放回案桌,朝萧玄奕拱手道:“有劳晋王殿下。”
“阙长史不必多礼。”萧玄奕抬手示意免礼。
一直静静品茶的呼延拓,转头问身边的侍卫,“金骨都侯还未起?”
侍卫躬身道:“回禀王子,昨日金骨都侯身体稍感不适,一直在房中歇息,还让属下们不要随意去打扰他,晚膳也是派人送入房中的,估摸着这会儿也该起了。”
戟陇的金骨都侯已是天命之年,在戟陇朝中声望颇高,看着这些年因征战致使国库空虚,民怨载道,一直是主和派。此次戟陇大王派幼子与金骨都侯前往东陵议和,足见其诚意。
呼延拓点点头,转首对萧玄奕道:“金骨都侯年事已高,到了东陵后因水土不服,一直身体欠安,望晋王莫怪。”
“七王子严重了,你们本就是我东陵的贵客,既然金骨都侯身体抱恙,便让他好生安歇。”
萧玄奕缓缓端起茶盏,右手三指执起茶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散乱悬浮的茶末,又道:“可要传御医为金骨都侯看诊?”
“如此,就有劳晋王了。”呼延拓微笑道。
萧玄奕微微颔首,亦笑道:“七王子客气了。”
随即他吩咐属下去太医院传令,然后又将话题绕到丕将军一事上,逐一询问了在座各位,在丕将军遇害那晚具体都做了什么,有没有证人等。
沈舒窈蹲在院落,无所事事地瞥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忽见呼延拓正在打量着她。
咦!她微微诧异,这个七王子怎么不像其他几个使臣那般长相粗矿,反而文雅清秀,气质温和。
乍一看还以为他就是东陵本土人,根本看不出有胡人的血统,不过转念一想,戟陇虽黄沙断岩,树稀草荒,但是毕竟与本朝西北大漠相邻,早些年没有战乱的时候戟陇和东陵两国通婚的亦是不少。
呼延拓见沈舒窈微蹙着眉头,朝他微笑示意,出于礼节,更重要的是他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沈舒窈亦对他点头致意。
呼延拓撩了一下衣袍,抬眸看着萧玄奕正想说什么,却见他的目光一直望向角落,沐浴在轻柔阳光下,犹如天边飘扬的皎皎云朵的沈舒窈,不由地笑了笑。
“晋王真是风流倜傥,身边还带着一位红颜知己,当真让人好生羡慕。”
萧玄奕轮廓清挺分明,又似水远山长的丹青意境,他浅缀一口茶水,缓缓道:“她是刑部的仵作,擅长破疑难奇案,之所以带她前来是考虑到或许她能有不同的思路,便于尽快破解此案。”
“以女子之身常跟尸体打交道,确实胆色过人。”呼延拓不由地赞道,“这样豪迈的个性,倒像是我们戟陇的女子。”
阙长史插言道:“虽然女子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但史书上亦记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行仵作之事当真是头一回听说,虽是贱役但能有一番成绩的还是屈指可数。”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礼部来人接使臣换新的住处,萧玄奕随即起身辞别众人。
沈舒窈见使臣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又绕到了丕将军的厢房,她站在正中仰望着梁上那一个四方的气窗沉思了片刻,转身朝杂物房去,岂知却与坡脚老汉撞个正着。
“大叔,我想借用一下梯子。”
“这事好说,咱们驿馆别的不敢说,唯有梯子特别多。”老汉赶紧回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推开虚掩的房门。
墙角尽头密密麻麻地倚靠着高高矮矮,十七、八架木梯子,沈舒窈选了一架最高的颇有一丝吃力地将它扛了出来。
“这驿馆的梯子也太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处是专卖梯子的木匠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