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当时天色极晚,呼延郡主并未发现昏迷在地的锦绣,而是见到了刚从暗道爬出来的宁王,当她亲眼所见宁王那把夜间会泛亮光的玉柄匕首刺向丕将军时,便错愕地以为杀人凶手是宁王,甚至为了规避嫌疑,不惜出面告发了他。”
众人的注意力再一次集中到沈舒窈身上,不知何时,顾燊也出现在了韶华殿,然则,她的心思全然放在案情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宁王受惊过度昏迷后,荒宅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他静静望着玉柄匕首旁边遗落的珍珠手钏,忽然捡起匕首朝丕将刺去。本就受伤又意识不清的丕将军很快就被打倒在地,为了混淆视听,他故意让那只受过重伤,如今已废掉的右手留下刀痕,造成丕将军被不懂武之人所杀,意图嫁祸给宁王。”
她徐徐回望金禾泰垂落在矮几上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然后,他将锦绣带离凶案现场,而后又乔装打扮,刻意带了一张下巴有痣的人皮面具,随后给锦绣赎身,让她回家好好孝顺老母。当然,他也成功地误导刑部了,为此,在查找下巴有痣的嫌疑人之事上耗费了不少功夫,而他在此期间,居然又犯下了两宗命案。”
汐贵妃面色平静从容,不疾不徐地问:“哪两种命案?”
“通政司参议浦烨之庶子浦耀伦坠楼案,以及玉琼楼老板娘沉尸案。”萧玄奕在旁边淡淡开口说道。
一直被视作空气的魏启章,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忍不住好奇,“浦耀伦不是醉酒失足坠楼致死的么?怎么现在又牵扯出了谋杀?”
之前他还纳闷,一个醉酒致死的纨绔公子而已,纵然他爹是正五品的文官,可他到底是个不成器的庶子,怎么就值得沈舒窈兴师动众派人传话,让京兆尹府将其尸身运置刑部验尸房,原来问题的关键在这里。
“浦耀伦因是庶子,在浦府之中却也十分受宠,又加之生性顽劣,平日里若无作出十分出格之事,浦烨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遮遮掩掩也就过去了。”
“就是因为浦烨的纵容溺爱,这些年他干的出格的事也就越发多了。”沈舒窈回望了一眼旁侧的魏启章,转而将目光投向丹陛上的皇帝。
皇帝坐直了身子,缓缓端起宦官刚换好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浅抿一口,等着她陈述后续。
“他假冒绣坊老板,在各地征集貌美的绣娘,打着入京赶制绣品的名义,将一个个良家女子卖给了勾栏,而这些女子皆是黄花闺女,自然就能卖得一个好价钱。这些年他打着这个幌子,诱骗了无数少女,从而也让他赚得满盆皆箔。”
殿内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长久沉默的金禾泰,终于不慌不忙地说道,“像他这种逼良为娼的败类,就是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还有这玉琼楼的老板娘也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倒是干净,要我说都应该把玉琼楼给砸了。”
“所以,你在策划好一切之后,又将目标转向了玉琼楼的老板娘,因为她和浦耀伦一样劣迹斑斑,锦绣这一生都毁在了他们手上。”
沈舒窈低叹地摇摇头,“可若是当年,你没有一意孤行非要春香拿掉孩子,锦绣或许会因为是女奴所生的孩子,而遭受他人的非议,可若是你这位父亲给予她足够的父爱,替她抵挡住一切冷嘲热讽,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此时,呼延拓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郁起来,他看着满脸愧色,正欲起身的金禾泰,微微皱起来眉头,而矮几上的茶盖却不慎滚落下午,从而打破了场上的凝重之气。
皇帝看着地上滚了几圈都没有停下的茶盖,顿时面露疑惑,徐徐道:“如此说来,这几起命案皆是由一名女子引起。”
“陛下圣明。”沈舒窈恭敬道。
皇帝转而看向呼延拓,微微扬眉,道:“不知七王子打算如何向朕交代?”
皇帝此话的意图很明显,撇开杀死了两个罪行累累之人,就凭这杀死别国使臣,故意嫁祸给东陵,险些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
就这一点上,他们是站不住理的,如今真相昭然若揭,他们若是不给东陵帝一个交代,此事是如何也含混不过去的。
呼延拓知道这回是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在他沉吟之时,金禾泰已经走到殿中跪下,认罪道,“陛下,这三起命案皆是金禾泰一人所为,而今东窗事发,自是该由我一力承担。七王子自始至终都毫不知情,一直被我蒙在鼓里,是以此事与他毫无干系,还望陛下明察。”
沈舒窈冷眼旁观,若说呼延拓毫不知情,恐怕打死她也不会相信,金禾泰对戟陇的重要性不亚于聃狎的丕威。
自己的属下犯下累累罪行,做主子的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这样的话哄哄别人还可以。
再观皇帝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心中也猜测出了七八分,果然皇帝与她想得一样,只是他的神情看起来更加深沉一些罢了。
这一刻,她倒是觉得皇帝和萧玄奕有了几分神似,毕竟萧玄奕惯会用这种眼神看人,若是摸不准他的脾性,眼力劲再瞧不准,难保不会吃尽苦头。
呼延拓起身,站在金禾泰身旁,诚恳道:“我会给陛下一个交代,只是此事还得与您详谈。”
“哦。”皇帝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倒也有了几分兴趣,“诸位都退下吧。”
眼看着众人都退下了,聃狎使臣却未有起身的意思,阙长史端坐在矮几后一言不发,倒了另两个使者开始不依不饶了。
“金禾泰,你害死我们将军一事,别以为我们会轻易作罢,待我等飞鸽传书回禀大王后,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不错,你们如此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地谋害将军,大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本以为不会出声的阙长史却缓缓朝外走,“好了,我们只管将消息传回,一切自有大王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