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萧睿也跑了过来,朝顾燊挥了挥手。
“你就尽管去吧,舒窈又丢不了,整天看得那么紧,大不了一会儿让她坐我的马车回去,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燊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他也只好无奈地跟着宫使离去。
在马车上,观察了沈舒窈良久的萧睿,终于忍不住问:“平常女子像你这么大的岁数,好不容易能嫁出去了,还是嫁给顾氏这样的百年世家,不说高兴得欢呼雀跃,最起码也应该是喜极而泣啊,我怎么看你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好像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啊?”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劲,脑袋被门夹得不算狠,但是她并不打算对他据实已告,只是神情淡淡地说:“你都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自然就是年纪大了,笑不动了。”
“你怎么也学了四哥那个冰冷的性子,言语间总是很深沉的样子。”萧睿身体往后一倾,把双手枕在脑后,幽黑的眼珠子却在不停地晃动。
“反正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咱们去阑梦阁吧,我都好久没去听说书了。”
许久没听人提起这三个字,冷不丁地听着就好像这座茶楼已是经世之久,而这茶楼的主人她也是许久没见了。
她不知他外出是否归来了,又或者为了采购新的茶叶而再次外出?
她想着这个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想着他对她的温柔,想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想着她在淮州肆意的日子,想着莲儿总蹲在门前等她归来的样子,想着和父亲避世隐居的日子,原来,一切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她还沉浸在思绪中,萧睿就已经吩咐车夫掉头去阑梦阁,而她却恍恍惚惚地靠在柔软的车壁上,俨然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淡然姿态。
没过多久,阑梦阁就到了,萧睿随即推门出去,在窗边对她挥手,“到了,快下来。”
沈舒窈以为是到家了,赶紧就钻了出来,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阑梦阁的匾额。
她还在怔愣,热情的店小二已经躬身出来迎接了。
从前的店小二沈舒窈是认识的,但是这个人她却不认识,想来应该是新来的。
但看到萧睿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茶楼的陈设还跟以前一样,依旧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说书人依然端坐在台前桌后口沫横飞。
只不过茶楼的小厮跑堂以及掌柜的全都换了,她想着可能季慕白已经将茶楼盘给别人了吧,这样也好,不然真碰面还不知该说什么。
思及此,她跟着萧睿坐在了临窗的位置,跑堂很快就上了茶水和点心。
萧睿随手抓了一把塞给她,她沉吟了一下还是接了,然后自己也抓了一小把,悠闲地磕起来,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中年男人。
“话说嘉和十六年,乙末十月,灵韵公主降生,喜鹊彩蝶齐聚,三日不散......”
说书人刚起了个头,就被堂下的鼎沸之声给打断了,“不就是太史令说天降祥瑞,灵韵公主乃皇后之命格嘛,这个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黑心肠的,收我们那么多银子,竟敢还拿这个来糊弄,若不换个新鲜出炉的来,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对,今日你若不换个新的说道,就把我们之前付的银子十倍退还,否则就甭想出这阑梦阁的门。”
“再加一条,把他舌头拔了,算是小惩大诫,看他以后还怎么糊弄人,哼......”
说书人气得体若筛糠,手哆嗦着指着众人,含糊不清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竟敢......”
“竟敢什么?”有人已经跃上高台,撩拨着他的山羊胡须,挑恤道:“竟敢私设刑堂?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莫说拔掉你一条舌头,就是要一条小命,你也得乖乖奉上。”
说书人一听,顿时瞠目,这人怕是大有来头,思忖须臾,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公子,切莫生气,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本来是要讲一个新鲜出炉的,结果不小心竟讲成了别的了,我这就开讲,这就开讲......”
那人见他这副讨好卖乖的态度,鄙视地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沈舒窈看着乱哄哄的大堂,默然地摇了摇头,“这年头说个书也不易啊!还要冒着随时可能致残的风险。”
“是啊。”萧睿注意力全在说书人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这说书人虽然被那人威胁得略有那么一丝狼狈,但毕竟是常年跑江湖在外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识过。
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褶皱的衣裳,又轻轻捋了一把微微卷起的山羊须,随即醒木重重一拍。
“话说西郇皇帝膝下有三个皇子八个公主,皇长子为人亲和平易,重贤好儒,是位极有才华的谦谦君子,本来西郇皇帝打算立他为太子,只可惜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年仅二十五便英年早逝了。”
“皇二子运筹帷幄,是个极有远见的人,但却生性多疑,可惜他生母是一个宫女,只是一次西郇皇帝醉酒后有的他,是以西郇皇帝并不十分重视他。”
“而接下来要说的这位皇三子,聪明有谋,贤良有德,多次克敌制胜,战功卓越。可这位皇三子却也是最神秘的,据说他自十五岁起便离开皇宫,游历四海,多年来一直音讯全无。可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地,这位多年未归的皇三子竟然出现在朝堂,并被西郇皇帝册封为太子,并听从他父皇的旨意,同意与我东陵国和亲,将于明年亲临我东陵,迎娶我朝长公主灵韵公主为妻。”
沈舒窈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瞥了一眼萧睿,道:“这宫中待嫁的公主不是有好几位吗?为何这最得皇上宠爱的灵韵公主会被和亲?”
在她看来,自古公主和亲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一般被远嫁和亲的公主都是不受待见的多。
这样的放在宫中也没什么存在感,倒不如用她去和亲,还能换得两国和睦安定。
可是这灵韵公主,毕竟是皇后亲生的,就算是皇上舍得,那皇后也未必舍得,再说宫中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选,那为什么会是她呢?
萧睿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瓜子皮,不慌不忙地灌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来:“这个事情我还得跟你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