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降生那日,天降祥瑞,喜鹊彩蝶齐聚,整整三日都不曾散去。太史令推算出灵韵乃是天命所归的皇后之命,还说东陵有了灵韵公主后,国势必定蒸蒸日上,早晚一统天下。”
沈舒窈不以为然,如今东陵国富民强,可是萧玄奕多年来殚精竭虑,征战沙场拿命换来的。
怎么到这里,竟成了一个只懂贪图享乐的公主的功劳了,为此,她很是蔑视那些信口胡说的人。
还天降祥瑞,分明是天降厄运,摆明是地震的预警,竟编排得如此荒谬。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里的人不似自己多活了一世,重生后还能有前世的记忆。
她端起茶杯清浅了一口,百无聊赖地听他接着说。
“按说公主十五及笄,就可以着手择选驸马之事宜,可是皇上为此一点也不着急,毕竟灵韵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这要当皇后,自然只有走和亲这条路,且必须嫁给别国皇帝,届时灵韵产下皇子,然后再立为储君,皇上要实现一统天下不就指日可待了。于是皇上开始着手调查,各国皇室成年皇子,甄选最有可能继任储君,且与她年纪相当,尚未娶亲的。”
这倒也是,反正这想要一统天下,只要先设计把老皇帝除掉,而后扶持幼儿登基。
反正这黄口小儿会对母亲的话惟命是从,这国家可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就落到当今皇上手中。
茶楼内燃着好几盆碳火,又加上门窗紧闭,顿时让萧睿觉得有些热,他将皮裘脱下放在旁边的空座上。
他又抿了一口茶,续道:“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凡是他调查的皇族皇子年纪相当的,全部皆已娶亲。毕竟灵韵亦是堂堂一国公主,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肯定不愿让她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可是,也没有办法啊,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若她嫁的夫君身份不如她高贵,她自是可以阻止他纳妾的,可若对方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她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的,毕竟历代皇帝从来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就连当今皇上亦是如此。”
沈舒窈拢了拢披风,托着下巴问:“想必这位西郇太子也娶妻了,不过也不打紧,这灵韵公主嫁过去,肯定会是正妃,毕竟东陵也是大国,据我所知,这西郇的国力比东陵略逊一筹。”
萧睿点点头,“确实如此,而且和亲还是由西郇皇帝先提出来的,当时皇上本来是有几个人选的,但是实力都不如西郇。据说这西郇太子仪表堂堂,温润如玉,是比别国几位皇子都要出众许多,试想这样相比之下,皇上肯定会选择他的。”
“若拿他跟晋王比,你觉得谁更出众?”她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茶杯,里面的茶水震动荡了几下,溢出一些在桌面上。
她闲得无聊便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随便画了起来,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就是一些即兴的涂鸦。
“那还用说,自然是四哥更出众,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乃东陵第一美男子。”他用手挠了挠头,叹息道:“他虽久经沙场,却身处在群狼环伺四面楚歌这样的环境下,人也练就得越发冷清,好像跟谁都不太亲近。”
沈舒窈不说话,萧睿口中描述的萧玄奕确实如此,还是少年时就披帅上阵,常年置身在刀光剑影的危机四伏之中。
同样是皇子,可他根本就没有享受过,本该属于皇子的养尊处优,鲜衣怒马。
西北大漠严寒酷暑,他一去便是三年,与士兵们同吃同睡,这样的铮铮男儿才是她最钦佩的。
“晋王殿下心系天下苍生,是个了不起的人。”她停止了在桌上写写画画,神情略有几分肃穆,“我这一生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但晋王殿下,我是打从心里佩服。”
“是么?”身后传来一道冷清平缓的声音。
她立即转过头去,果然是萧玄奕,萧睿见自家四哥也来了,登时眉开眼笑,赶紧替他拉椅子过来,还殷勤地帮他斟了一盏茶。
“四哥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西郇太子与灵韵和亲一事,皇家真是好久都没有办过喜事了。”
萧玄奕微微颔首,“确实也应该有一场喜事来热闹一下了,不然显得实在冷清,不过这段时日也够礼部喝一壶的,灵韵的婚事定在次年二月。眼下已十二月,工匠们必须夜以继日的赶制公主出嫁用品,想来也是十分辛苦。”
“灵韵公主出嫁时肯定盛况空前。”沈舒窈感慨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开口问道:“那送嫁的人是谁?虽然说有西郇太子前来迎接,可是以皇上对灵韵公主的重视程度,必定会派一个可靠的人亲自去送。”
“你说得没错。”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道:“为灵韵送亲的人是我。”
“说起来,我都没有去过西郇国,不如这次趁灵韵出嫁,我也跟着去送亲,借此可以游山玩水,真是好不快哉。”萧睿冁然而笑,侧首对沈舒窈说:“不如舒窈也一起吧。”
“她不会去。”
“我不想去。”
萧玄奕和沈舒窈不约而同拒绝了萧睿的邀请。
沈舒窈不去是因为,她那个时候正在逃跑的路上,况且她又不是灵韵的侍女,若是跟他们一道去送亲,算个什么事。
但萧玄奕替她拒绝是为什么?是料定她会一口回绝,索性帮她说出口吗?
如今,她还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说雨谈云,若是有一天她离去,此生都与他们不复相见。
他们真心拿她当朋友,朋友之间本应该坦诚相待,可是她却不能说,一则是不想多生事端,二则是不想因此事连累到他们。
毕竟,所有的决断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若是告诉他们,即便他们守口如瓶,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若有一日被皇上知晓,包庇位同欺君,天子权威岂容人挑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睿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他们俩都否决他提议的原因了。
“我差点忘了,舒窈的亲事就定在三月,若她跟我们一起去为公主送亲,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好几个月,她怎么赶得及回来跟顾燊成亲,顾燊若知道是我拐走了他的未婚妻,还不得把我活剥了?”
她沉默不语,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若这样想也可以。
萧玄奕也一言不发,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萧睿在说什么,只是神态自若地抿了一口茶。
少顷,两人都同时看向台上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话说那年整个西郇皇朝动荡不安,先是经历了匈奴入侵,四处都是战乱。后又是镇国大将军叛变,大开城门放匈奴进城烧杀抢掠,奸.yin.妇.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说书人说的声调悲怆,宛转哀戚,让台下的人听得愁绪暗涌,一种无法言说的黯然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