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夏倒没觉得老人的态度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不对,她已经太习惯对方的冷脸了,其实对方心里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她明白。
而且,她觉得老人挺懂她的,她真挺喜欢吃土豆的。
清炒土豆丝、酸辣土豆丝、干锅土豆片、地三鲜、土豆饼、红烧土豆、土豆炖排骨、土豆炖牛肉、土豆烧鸡、土豆泥等等,做法简直不要太多,真的很难吃腻。
哪怕只是单纯煮个土豆配点酱,也都好吃。
反正虽然没买到鸡蛋,却被老人塞了十几个土豆,她其实还挺美的。
只是钱没给上。
但她想着老人的脾气,估计她真给钱了,下次再送东西去,她都不会收的了吧。
老人做的饭菜都是简单得不行的,没有一点油花,跟小家伙以前做的差不了多少,甚至还都是用的高粱米豆子什么的。
她打算以后做新鲜吃食的时候,给老人都带上些,这样也能改善点营养结构。
嗯,还得顾上老人的自尊,不能顿顿都送,不然一直鄙视着她柔弱,以硬朗长辈姿态在她面前自居的老人,肯定心里会不舒服的。
只是,冯时夏一拍脑袋,刚刚被老人在后头一赶,好像忘记跟老人说春饼的吃法了。而且饼子和菜都放了有一会儿了,都凉透了。
孟氏不知这孩子又做的什么吃食,反正她不太认识,看着是里头卷了些菜的。另一小半碗的黑汁倒像是酱,但稠得多,她用筷子蘸了一点尝了下,挺香还带点甜味,放糖了。
孟氏轻笑着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个儿就是个厨上有两分的,那两天,真不知她是怎么忍着吃下自己做的寡淡饭菜的,面上还一点都看不出别的来。
这4个包得挺大的,她一顿是吃不完的。配的酱不知是要跟这吃食一块煮还是怎的,但她吃清淡惯了,这酱又做得不便宜,便只取了两个卷子隔水蒸了下。
吃的时候她是真觉得不知该说这孩子什么好了,怎就这般手松呢?
白面饼子,卷的菜里还有肉有菇。多少人自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一回的,真做上一回,哪有嫌多的?
偏她还往这送。上回的萝卜丝饼子也是。
她这老婆子名声这般差,从头到尾也没给过她几个好脸子,她就忒傻。
孟氏怔了好一会,想想自己的前半生,想想自己每每在村里跟各家撕扯的那些时候,从来没有示过弱的人,这会儿心底却酸得厉害。
蘸了一点子酱又咬上一口,半辈子都泡在苦水里的日子终于漫出些不同的滋味来。终于不用拼命咬牙去忍受。
饱饱地吃完这顿早饭,她从衣箱里翻出前几年女儿做给她的一件好衣衫换上。
其实这也不过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棉麻衣,可比不上那孩子身上的任何一件。但对他们农家来说,这就是好的了。真正的棉布衣,除了家里条件好点的会在成婚时做上一套,有的人是一辈子都舍不得做一件的。
那年女儿做了这件来,还被她狠训了一顿,说不懂得俭省。她从不觉得穿上一件新衣裳就能有多好了,更不觉得她有什么理由就要穿这新衣裳。
穿了这衣裳,她的男人就会活过来?还是她日盼夜盼的人就能回来?
她一个孤老婆子,整天在地这头钻地那头的,又没什么人跟她来往,要这般好的衣裳干什么?
可那孩子想要吃鸡蛋了,因着不能露面也没法买,她总得帮着寻点来。
村里的人她都好久不打交道了,谁家养了鸡,养多少她也不太清楚了。那孩子又不像只要一个两个的,她得找个大户的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