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想抱一下孩子,又打住:“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再抱,小孩子免疫力差,容易生病的,你们俩记住啊,以后谁要抱孩子都不许给。”她盯着婴儿床里的两个抱在一起的小宝宝,嘴角蔓延出笑意,“星河,你小时候就长这样,一点不差,看着就是顶聪明的,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是我带了一阵子。”她颇有育儿心得的模样,复而叹气,“我和你姑父都太忙了,没时间要孩子,这下正好,以后我每周都过来看一次。”
“真好,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分不清了,”她抬头,望见林天,“这两个哪个叫岁安,哪个叫清宵?”
林天回答道:“红衣服这个是岁安,紫色衣服的是清宵。其实我也分不清楚,都是靠衣服颜色判断,只有傅医生认识他俩谁是谁。”
一家人里,就连清冷的傅妈妈,不苟言笑的奶奶,都对孩子非常和蔼。他们放下忙碌的工作过来看上一眼,几个大人凑在婴儿床上方,罩住所有的光,一点点仔细地分辨,说瞧着和傅星河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是俩乖宝宝,于是温柔得像是对待珍宝,碰一下都舍不得。
奶奶还笑眯眯地给了孩子两个类似传家宝一样的平安锁,挂在孩子脖子上,祝福说岁岁平安。
林天根本没想到傅医生的家人会这么喜欢孩子,婴儿床被姑姑推着,林天目光从两个孩子身上撤退,低声和傅医生说话,“哥,他们怎么这么喜欢这孩子啊,跟你说的不一样啊,隔代亲吗?”从傅医生的描述里,以及林天自己的判断力,傅医生的家人应当对孩子这种生物提不起兴趣和多大的喜爱的吧,没想到姑姑会给他发消息问他多久到机场,还带领了全家人来接机。
傅星河想了想才说:“我也喜欢,我喜欢的话,他们会喜欢似乎也不奇怪。”
“真的啊哥,你真喜欢啊?”林天语气里带着憧憬,他能感觉到,傅医生其实不喜欢小孩,自己的做法或许是错的。他心里后悔过,觉得犯了错,可是这个错误没法挽回。
傅星河点头,嗯了声,其实是因为林天喜欢,但凡是林小天喜欢的,他都会试着去接受。几天下来,两个孩子似乎也没那么让他不喜欢,他们长时间地睡眠,睡着时四肢蜷缩,朝着天,巴掌大小一个,小巧得叫人能放在手心里,而且哭得时候也少,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笑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目光和笑容都柔软澄澈,极易感染人,傅星河也不能免俗。
回到家里,孩子从姑姑怀里,到了姑父怀里,每个人都抱一抱,表达亲昵和喜爱。这个家庭,因为这对计划外的双胞胎,而像个普通家庭一般,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甚至讨论起孩子以后的职业来。
第二天的时候,林天才在三年里,第一次地见到傅医生的爸爸。
傅爸爸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却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十年如一日地为国家奉献自我,当初他和傅医生结婚时,傅医生也通知了全家人,却没能召唤回来这位敬业的父亲。
虽然上年纪了,而且由于做研究、加上卫星发射中心辐射大,他头发都显得稀疏起来,但是身上没有老态,眼睛里也没有圆滑世故,对着林天露出一个长辈的笑容来,“这两年抽不开身,所以一直没回来见你一面。”他非常正式地说了句你好,和林天握手。
随即,这位好容易抽出假期来的爷爷,也跟着蹲到了婴儿床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两个孙子,觉得像小时候的傅星河。
傅星河刚出生的时候,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像个超人一般,没过几天就好起来,继续去工作。于是傅星河这个孩子就是,姑姑带几天、奶奶带几天,闵老师再带几天。
按闵老师的话说:“小傅小时候特别乖,我是做老师的,没见过他这么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懂事,长大也是,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他们夫妻俩没法生小孩,所以对着双胞胎,就尤其关心,“你们都忙,照顾不过来的话,我隔三差五都可以过来照看。”
这么多人关系双胞胎,是林天、以及傅星河小时候都没有的待遇,傅爸爸也说:“我和站里申请了,正好到了退休的年纪,来沪市这边的国家科学院工作,这样时常可以过来看看。”
虽然人多,但只有热闹,没有让傅星河觉得心烦意乱的嘈杂,而且所有人看着双胞胎的目光都那样柔软,连家里的狗狗也来凑热闹,林天也是一样,这样的目光让他心安。
有关林天的过去,傅星河所了解的那些,他这段时间都在尽力抚平那些过去,但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是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抚平。但孩子的出现,似乎更快速地修补了那些过去的伤痕,那些几乎看不见,却存在的伤痕。
林天,这两个字都是很轻很柔软的舌音,是夏夜的微风,每当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人身心的搅动也高度凝固起来,以至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