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
“……略。”
太一剑一开始还气得在旁边敲地板,后来已经麻木了。
左月生木然地捅了捅陆净:“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不像样的入宗训诫。”
陆净轻咳一声:“至少是宗门小师祖亲自主持的,排场独一无二。”
“最后,”仇薄灯忽然收敛了所有漫不经心,坐直了身,俯瞰叶仓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变得咄咄逼人,“只有一件事——”
“叶仓!”
仇薄灯冷喝。
太一剑出鞘,悬立空中,刃口残破的剑身寒光如雪。雪光印在仇薄灯脸上,原本还没有个正形的左月生和陆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敢再嘻嘻哈哈了,下意识端正起身。明明只是一间凡人宅邸的正堂,场面却突生肃穆。
“弟子在。”
叶仓应。
“我太乙万载,无弃徒,无叛徒。”
不弃。
不叛。
哪怕只是从仇薄灯这样的一位少年人口中说出,太乙的自傲依旧迎面而来,仿佛千山万水铺开,打山水中走出一位位袍袖飞扬的宗门弟子,在他们背后是巍峨的山门,是曳尾而过的夔龙神凤。
万载太乙,仙门第一。
“入太乙者,若有二心,”
“举宗诛之。”
“是!”
叶仓高声应道。
太一剑轻鸣。
“好了好了,可算结束了,”仇薄灯直不到一盏茶功夫的背瞬间又塌了下去,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地靠在椅背上,“按道理应该给你个太乙腰牌,不过我没带那东西。你要是介意,出去找块木头,自己刻一个也成。自己刻腰牌也是太乙的老手艺了。”
被刚刚两句振奋得热血沸腾的叶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上错贼船的感觉。
左月生已经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嘿嘿,是不是看我们仇大少爷穿金戴银,花里胡哨的,觉得太乙很有钱啊?我告诉你!除了他这个特例,十个太乙九个穷,一群剑修刀客连个老婆本都没有哈哈哈哈哈。让你看不上山海阁,该!”
“姓左的说得没错,”仇薄灯撑着下巴,笑吟吟地,“上个月掌门还在和长老们商量,干脆开门缝纫的功课,把缝纫门服也当做功课……俗称开源节流。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做衣服了,先练练,说不定等回太乙,还能靠这个从你那些师兄师姐手里骗几招刀术。”
“……弟子知道。”
叶仓艰难地说。
仇薄灯又想起了件事,一拍手,补充道:“至于天下第一刀你就不用想了!努努力争取个天下第二吧。”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天下第一刀’有哪里不对啊。”左月生歪过身和陆净咬耳朵,“他说的谁啊?”
“你连这个都不懂?”
陆净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有望把话本的第二折写出来了,某个不知名的祝师不就是用刀的吗?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哎!”
一杯茶连水带杯地砸过来了。
陆净一猫腰闪开了。
左月生鼓掌:“看看看!恼羞成怒了!”
仇薄灯一扬眉,熟练地指使起新鲜出炉的太乙弟子:“去,本师祖命令你,把那个姓左的胖子揍翻。”
叶仓抽了抽嘴角,后悔的感觉越发强烈。
在仇薄灯的催促下,他无可奈何地起身,拖了把椅子,开始满堂追杀左月生。左月生一看这还了得,急忙也抄起一把椅子,和他对打起来。
十七年的安宁人生就此画上了句话,枎城少年叶仓开始在一条不归路上策马狂奔。
…………………………
娄江进来时,就看到整个正堂跟被龙卷风刮过一样,桌仰椅翻,狼藉一片。自家少阁主仰躺在地上,陆公子蹲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拿了根毛笔给他画黑眼圈,叶仓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另一边,就连太乙小师祖都皱着眉,在拍自己衣服上的木头屑。
“……”
他真的想调去不死城。
“仇长老,”娄江从自家少阁主身上跨过,把一封信递给仇薄灯,“阁主写给你的信。”
“诶?”
躺地上的左月生睁开一只眼。
“你确定不是给我的?”
这边左月生还在不满地抱怨他爹,那边仇薄灯已经有些困惑地拆开了娄江转交的信。
处于瘴月的地区,很难和外界取得联系,除非是借助“聆音”一类的秘术。但此类秘术施展时,要双方都有共同的术媒。仇薄灯被太一剑带来枎城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更别提和太乙宗取得联系的聆音术媒了。
“老头子说什么了?”左月生好奇地问。
仇薄灯一目十行:“嗯,说太乙已经知道我在枎城了,君长老不日就到东洲……掌门为什么不换个人,他太会唠叨了。然后还说了‘已令各分阁,凡所需无不应求’,听听,左月半同志,你爹可比你知书懂礼多了。”
“不对啊!”左月生翻身坐了起来,“就我爹那个抠门鬼,肯说这话?不是他被夺舍了就是姓娄的你拿了份假信。”
娄江理都懒得理他。
“有提到我吗?比如让我回山海阁一类的。”左月生满怀期望地问。
“还真有。”仇薄灯看完了最后一行,“让你履行一下少阁主的职责,尽宾主之仪,领贵客前往山海阁,贵客者,太乙师祖——也就是我。”
“哈?”左月生惊了,“我回山海阁还得靠你?不对,为什么你也要去我们山海阁?”
“前几天发生了件大事,所以太乙掌门托你爹照顾我一下。”仇薄灯转过信纸,“至于是什么大事……”
“百氏南渡,伐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