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吱呀呀”前行。
叶非晚安静坐在一片漆黑的马车中,唯有车顶一盏小小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昏黄色的光芒。
她最终还是上了马车,只因她比任何人都知晓,封卿有多固执。
此刻,他正靠着轿壁,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双眸迎着一旁的灯笼,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若非他此刻的脸色惨白、额头一层冷汗,叶非晚根本看不出他后背有伤。
“你的手,烫伤了……”封卿低哑的声音蓦地在狭窄的马车内响起。
叶非晚微顿,垂首看了眼水泡早已破开的手背:“嗯。”应得极轻,声无波澜。
“……是因为给扶闲熬醒酒汤?”封卿说的越发艰涩了。
叶非晚闻言抬眸,望向他,眼中似有讥诮的笑意,却转瞬消失:“给谁熬醒酒汤,都同你无干了。”
“那你方才为何要护我?”封卿几乎立刻反驳,许是牵扯到后背伤口,他低咳一声,脸色越发白了。
“……”叶非晚一滞,她亦不知自己为何要救他,似乎只是身子的本能而已,可是……她更知,自己不能同他一起了,“便当做为了天下苍生吧,你若出事,大晋恐不太平,你且宽心,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不再纠缠他?
封卿闻言,只觉心底冒出阵阵寒气,比之后背的伤更令他难以忍受,他满眼惊惶望着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她……竟也能这般平静说出这番决绝之言了。
她……怎能放手的这般干脆?
“叶非晚,”良久,封卿终于启唇,凉风从轿帘外冲了进来,带来阵阵寒意,“你便这般迫不及待的远离吗?”
“……是。”
“若是这般,当初为何屡次给我下药?为何要哭?为何……又要说‘爱我’之言?”
爱?
叶非晚闻言轻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字离着她很是遥远。她如今,早已没有爱人的心思与能力了。
“封卿,你也说过,那已是当初,”叶非晚望着他,“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有期限的,于我而言,爱不过短短四年罢了。”
“叶非晚!”
“封卿,追在你身后两年多,嫁与你近两年,这段折磨着你我二人的所谓‘爱情’,而今终于结束了。你我二人也好聚好散不好吗?”叶非晚声音若娓娓道来,极轻,“我很是庆幸,我曾嫁给过我爱之人,可是如今,我不愿再折磨自己的。我曾说,在这场姻亲中,我放过你,可其实,我也是放过了自己。”
她终于……与自己和解了。
不爱并非过错,错的是强人所难的她。
封卿沉默了许久,最终启唇,声音嘶哑的厉害:“我从未想过,折磨……”
“王爷,到了。”他的话并未道完,便已被马车外的高风打断。
叶非晚笑了笑,上前便要搀着封卿。
可封卿望着她的手,没有动。
想必是不愿被她搀着吧,叶非晚转身掀开轿帘走了出去,跃下马车。
高风正要上前搀扶,却见轿帘再次被人掀开,竟是封卿自己走了下来,他的目光直直望着马车下的叶非晚,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周遭一片寂静。
叶非晚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影,封卿步伐极慢,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
就在二人间不过短短一段距离处时,封卿的脚步蓦地僵住,而后……他轰然倒了下去。
“王爷!”高风惊惶的叫声。
叶非晚望着高风背着封卿快步朝府中走去,此刻方才察觉到……封卿的后背,竟然已被一片血迹染红。
那般刺眼。
也是在此刻,叶非晚方才意识到,他……一直在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