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热闹一团的时候,御花园的太监已经在英华殿外诚惶诚恐地跪了一排。皇帝大笑,不但未有斥责,反倒赏了每人五两银子,让他们将孔雀引出了殿外。
“晋王妃真是神通啊,要是唐侍郎家那位无所不通的小姐入了府,一定会和她成为莫逆之交的!”
冷不丁地听吴贵妃插上这一句,白锦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她感到身旁的凤辰也似乎定了一下。
白锦玉转过头来,问向吴贵妃:“唐侍郎家的小姐?”
见白锦玉一脸茫然,吴贵妃疑惑地问凤辰:“晋王还没有和王妃提过这事吗?”
“没有的事,如何提?”凤辰目色冷漠,直将一张冠玉般的面孔迎向贵妃。
寥寥数字,掷地有声,白锦玉吃了一惊,一向被人视为轨物范世,整躬率物的凤辰居然会呛人了!呛的这个人还皇帝的贵妃!
吴贵妃果然也很意外,当场被怼得直接愣住,既惊又恼地半天接不上话来。
气氛微僵之时,皇后出来圆融:“晋王不是小孩子了,上次只是我们玩笑一提,幸好这里没有外臣,贵妃还是不要当真说了。”
吴贵妃尴尬笑了两声,随即捏着手绢向皇帝道:“臣妾只是有些心疼晋王罢了,丽华自钰贺公主离世后也已晋升成了正妃,可她入府多年一无所出,晋王府至今只有钰贺留下的小世子,和别府相比实在过于人丁单薄呀!”
犹如惊雷乍响,白锦玉浑身一震!!
吴贵妃的一大段话,她只听到“钰贺公主离世”六个字就懵了,至于后面吴贵妃讲的什么就没怎么听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白锦玉木木地转过身,看着凤辰的眼睛,想确认这是否属实。
凤辰的眸光淡了一息。
要说凤辰的眼睛,绝对是女娲的精工之作,凡人要十分力气才能表达出的情绪意思,他往往一个细微的眼神就够了,所以白锦玉立刻就领会到了事实。
昨天,苏丽华提到自己是“正妃”的时候,她已隐隐感觉不妙了,但她也只是以为苏丽华用手段夺了钰贺正妃的位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钰贺已经离世了!
钰贺……白锦玉的心头一阵抽痛。
“丽华,朕怎么看你脸色有异,是不满给晋王纳妃这件事吗?”这次问话的是凤华了。
白锦玉恍惚中回神,收拾起震惊,她现在是苏丽华,怎么可以像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呢?!
白锦玉努力地回想吴贵妃说了什么,对了,好像是说苏丽华七年没有孩子。天,苏丽华昨天都没提,皇室之中生孩子是件大事,她怎么搞的,怎会孩子都没有?!
吴贵妃今天说这些,明眼人看出来就是要逼凤辰就范,当场逼着她夫妻二人表态。白锦玉不禁心疑:苏丽华是不是也怕这个场面?这一刻才是苏丽华要她顶替来参加宴会的原因?
她摇摇头,猜不准。
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和苏丽华有隙,那是她们俩关起门来打架的事情,若是有外人来指摘她的妹子,她还是不允许的!
所以,她对殿上一欠身,道:“如果陛下、皇后一定要为晋王主张婚事,妾身不敢反对。”
听言,众人脸色皆是一喜,只有凤辰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沉了一下。
“但是,”白锦玉抬起头,补道:“臣妾会不高兴,臣妾也不会和新妃做朋友!”
“你……”吴贵妃惊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皇后的脸也凝住了,大殿之上的看客们一片愕然:这晋王妃真的是病了,恐怕不止是病了,还疯了!
见此,白锦玉扑通一跪,向殿上自省道:“妾身自知言语不合圣意,但是如果不说出心中实话,就犯了欺君之罪。欺君罔上,更加罪加一等,臣妾不敢!”
几句真诚而狡慧的言辞,说得帝后不知如何表态。一阵沉寂后,大殿上传出了凤华朗朗的笑声,他作趣道:“快平身吧,只是贵妃的随口之言,瞧把你吓得!”
白锦玉执意地磨蹭了一下,在皇后的好言劝说中才勉强地起身,正为自己得了便宜开心,却听凤华恩威并施道:“不过晋王府人丁单薄的确是事实,朕再给你一年时间,你好生调养,尽早为宗室开枝散叶!不然,朕可管不了你高兴不高兴了啊!”
“啊……”白锦玉哑然。
“啊什么?”凤辰垂眸,余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谢恩。”
“哦。”白锦玉又跪了回去,好好地拜谢了皇帝几句。等她再爬起来准备瞪回凤辰的时候,却发现他神色强持,面容竟极度苍白,白皙的额上细细地浮了一层薄汗。
白锦玉迟疑地问:“你怎么了……”
凤辰眉心微蹙,抿唇不答。
“晋王妃性格率真赤诚,晋王殿下能日日与她相对,好令人羡慕。”殿上皇后还在说话。
“是……”话音还未定,凤辰的身子突然直接向白锦玉倒了过来。白锦玉眼疾手快上前一臂将他托住,可惜仓促间力量不支,竟也随他一起跌在了御殿之上。
夜上,咸卓宫。
昏迷中的凤辰少了醒时的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味道,但他的眉心仍然微颦着,可见神识不清的时候那噬身的痛楚依然没有放过他。白锦玉用细帕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但往往擦完不久,额头上又会重新冒出一层。
她望着凤辰,心绪纷繁复杂。
凤辰真的瘦了很多,即使是躺着的时候,下颚角也极其分明。他本就生得如精雕细琢的玉人,如今脸庞如此瘦削,故而才会觉得他比以前更为出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