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的时候,皇后又来卓咸宫探视凤辰,这是下午她同皇帝一起来探望之后第二次来了。
“御膳房的人哀家已经全责罚了,这些奴才做事太不细致了,怎么可以把夹带腰果的菜肴呈给晋王!”即使过了几个时辰了,皇后仍然气愤难消。
白锦玉宽慰她道:“腰果碎末太难以区别,好在现在晋王已经没有大碍了,皇后小心凤体,不必再生气了。”
皇后后怕道:“幸好宫里还备着药,否则哀家真是不敢想象……”说着,她以巾掩面,脸色又是一阵煞白。
白锦玉也跟着长叹了口气,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多数人视为美味的腰果,有些人吃了竟然会昏死过去!
下午太医们焦急为凤辰诊治的阵仗还历历在目,那严重的情势真的把她也吓坏了。皇后说得不错,如果不是宫中有专门针对这种病症的药丸,今天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回凤辰了。
“妾身听说新建的栖鹿台可为宫中带来了祥瑞,据说上过栖鹿台的人都会沾染福祉,这次晋王逢凶化吉一定也是受到了它的庇护。”虽然话题引得有些生硬,但白锦玉终于提到了栖鹿台。
皇后一听,觉得大为有理,当即表态要派人去栖鹿台酬谢各方神明。
“妾身听说这栖鹿台落成之日,各国使节都远道而来庆贺,有些见了至今魂牵梦萦,还留在长安不肯离去呢!”
“哦?真有此事?”皇后对此吃惊不小,她停下想了想,道:“哦!前几日哀家隐约听闻那铎月的王子还未还都,铎月派了使臣来问询王子的下落,难道……还没有找到吗?”
皇后的话没有带来一丝线索,白锦玉的心一下子落空。
“你们一定要在宫中多住一段时日,让太医好好的诊治服侍,待晋王完全养好后再回府去!”
耳边再次响起皇后的声音,而这句话一下提醒了白锦玉,她今晚应该回去苏府,她要和苏丽华换回身份!下午一场焦灼,她居然把这事忘记了!
“太打扰了,等晋王醒了,我们就回府去……”
“那怎么可以?!”皇后果断截断了白锦玉:“太医说总要休养个两三日的,哀家认为两三日决计不够,你们在宫中怎么也要住够五日,哀家要看着晋王恢复得和平常一样好才能安心!”
白锦玉心中暗暗叫苦,但她知道,皇后比凤辰年长十岁,凤辰又与她弟弟同岁,所以她一向就将凤辰当亲生弟弟看待。这次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估计她此刻心中正是难以释怀的时候。
白锦玉的第一反应就想喊黄姑,可是看着眼前的皇后,只得生生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直到亥时皇后离去了,她才把黄姑捉到了院子的墙根。
“我要出宫!我可只答应了一天。”
“白姑娘,这……这里是皇宫啊,老奴哪有这通天的本事呀!”
白锦玉早料到黄姑会这么说,只是有些自虐地仍想亲耳听到她应证而已。
“您不必担心,想必王妃现在已经得悉此事了。”黄姑这时口中的王妃是指苏丽华。
白锦玉点点头,这事也发生了好几个时辰了,就算晋王府的人不回去报信,这散宴的人群也该把凤辰误食中毒的事情传出去了。
“那你家王妃可有跟你联络?”
“没有。”
“没有?”白锦玉骇然:“那我告诉你,皇后说要让晋王在这里待五天!五天我可演不了的,你赶快想办法跟她联络上,让她想办法换我!”
白锦玉的呵斥让黄姑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神情,她唯唯诺诺点头:“奴婢会想办法通报王妃的,还劳烦姑娘一定多委屈几日。”
“我当然知道!”白锦玉颓然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又郑重其事的和黄姑说:“今日宴会上我好离着晋王八杆子远,但接下来几日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家王妃这些年有什么特殊的习性你现在速速告诉我,免得我穿帮了!”
黄姑埋首思索了一会儿,许久才支吾道:“姑娘不用过于紧张,这五日……姑娘其实如常做自己就好了,并不用刻意的假装王妃娘娘!”
听此,白锦玉迷惑:“什么意思?”
黄姑抬头望了一眼白锦玉,遂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吐露道:“其实这么多年,王妃娘娘她一直在扮演你!”
这话一出,有些在白锦玉意料之外,她没想到黄姑会这样说。
“什么意思?”
黄姑的眼中已有藏不住的难言之隐,她极力回避着白锦玉的目光,道:“奴婢说得太多了……总之,我会想办法联系王妃娘娘的!我现在该去值守了,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说完,她丢下白锦玉小步快走进了咸卓宫。
白锦玉有些怔愕地站在原地,黄姑的话怎么那么奇怪?到底什么叫苏丽华一直在扮演着她?
白锦玉踱回寝室,只见黄姑回到了门边侯侍,谢遥则扶剑守在凤辰的床前。白锦玉打量着谢遥,这才想起他好像从下午就一直是这样站着的,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姿势、位置都没有变过。
白锦玉记得他以前就是这样,出入总与凤辰如影随形,从不言语却极有存在感。他就像是凤辰的一把利剑,冷若冰霜,又锋利无比。
其实论长相,谢遥非常不错,还是属于小白脸的那种。少年时眉清目秀,这几年长开了,增添了些英武之气,说是千里挑一的样貌也绝不为过。
只是他气质过于冷峻,面无喜怒,所以常叫人第一眼只看到他的冷,往往忽略了他的模样。
白锦玉来到床前用手探了探凤辰的头额,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有醒。她不敢多看,就抽身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茶几边。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愧疚吧,只要看着他,她就觉得自己是晦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