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也是走出很长一段距离, 心中情绪渐消,他恢复冷静,才想起要等一下谢问寒。
只是他回过身, 看见的是谢问寒和澄一白相对视的场景。
两人挨得很近,目光相触,似乎一时间只专注于对方, 独特的气场不允许任何人的插入打搅。薛慈错眼看去, 身量相似的两名男性竟出现十分相配的感觉。
薛慈面无表情。
瞬间闪过的怪异之感让他很难追究, 自己是在意澄一白心有所属却撩拨他作为借口,还是在意谢问寒与其他人的牵扯。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相当短的时间便消失,薛慈从来不是会促成他人姻缘的热情性格, 所以异常冷硬地打破了那两人间的温情对视。
“谢问寒。”薛慈离得颇远, 他微微仰头, 字句清晰。虽然只喊了谢问寒, 但是同一时间澄一白也迅速地抬头看了过来。
“走吧。”
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消散, 刀刃般锋利碰撞的目光收回。谢问寒和澄一白谁都没有先将拳头砸在对方的脸上,以给对方向薛小少爷博取同情的时机,但是这场无声争斗也鲜明地分出了胜负。至少现在,谢问寒用那双黑沉的眼瞥了澄一白一眼,其中无声给予的“同情”,起到了不错的挑衅效果。
现在薛慈喊得是他的名字。
谢问寒很快追上了薛慈的步伐,和他并肩而立。
澄一白看着他们的背影, 保持了沉默, 不管其他看到这幕的学生们会将其疯传为哪种传言,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
死缠烂打换一种说法就是坚定不弃, 勉强算是一种美德。
澄一白思索着, 不管怎么说薛慈, 至少对赛车比赛看起来还有点兴趣。
就如同澄一白所言的那样,这几天他都没出现在芯片系的教学课上了,对他熟悉的某些新生还曾经悄悄讨论过。
虽然不知道澄一白是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在京市的社交圈中混得如鱼得水,还能和京市最顶尖的车队约战,但他的确做到了将“猩红”的名气在京市赛车圈内迅速打响。
人人都知道这位世家公子车技一流,开起来比他们这些老手更不要命,还相当爱炫技,加速过弯道之类的操作信手拈来,引得其他车队的追随者都会因此心跳尖叫更让人齿痒的,就是这样花哨如同孔雀开屏的人,好像还真的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甚至有人已经偷偷将“狂徒”的名号冠在澄一白身上了。
澄一白练新赛道的时间并不怎么久,但是赛车的技巧像是刻在他血液中的本能一样,很快就在京市车道上开出了十年老手的风范。就算是和他对抗的车队的粉丝,偶尔都会因为他的精彩操作而震呼。
可惜澄一白心中想着,希望能为他惊呼的人选,并不是他们。
白天虽然没能再晃悠在薛慈身边,但是每天晚上的堵截是不可少的。澄一白看到从教学楼走出的薛慈后,便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薛慈面对他也是总结出一套具体的应对方法了,直接目不旁视地绕路离开,任由澄一白在耳旁谈天说地,也不会分出一点心神看他。
这次澄一白终于不像是报备般的分享他今天在练车时经历的所有事迹。事无巨细地告诉薛慈今天某某做出了什么愚蠢失误,又或是对手的某个女朋友很漂亮这样的繁琐小事了薛慈听见他微微吸气,好像澄一白紧张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而澄一白在深呼吸之后,才谨慎地问他:“薛慈今天晚上是我的比赛,我希望你能来看。”
已经做好了要花费相当多的精力,才能鼓动薛慈的澄一白乐观地率先安利:“这大概是能代表京市赛车最高水平的比赛了。在弯天公路,申请了封道进行比赛,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在最好的视野下旁观当然,还配备了追踪的飞行器和观看的设备。”
“在现场观看,和在屏幕上的转播是不一样的。”澄一白说道。因为谈论的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他好像也没有那样的紧张了,目光沉稳地看向薛慈,“不仅很有意思。来看看的话,说不定你就能发现我们其实还挺合适的,你会对我有好感也说不定呢”
澄一白没个正形也习惯了,这时候也就是占下薛慈的口头便宜,用相当轻松调侃的语气,微微上扬着唇角说道。
但一直无视他的薛慈却在瞬间停了下来,让澄一白略感意外。
刚才的那一段话简直像某把雪亮锋利的刀刃一般,劈开薛慈对外相当坚硬的心性。
哪怕澄一白用的是调侃语气,但对薛慈而言,这却是曾真实发生过的。
他的确是在重活一世前,旁观澄一白比赛的时候,无意间将心意交付出去。
对薛慈而言,澄一白的话像是某种命定的咒语一般。
这辈子他不应该重蹈覆辙。
他应该是对澄一白和他的比赛都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薛慈现在停下了脚步,黑沉细密的羽睫以一种颤栗的速度微微颤动,心脏深处的盔甲因为某种因素而裂出缝隙。
他不应该在意。
但这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害怕
催促着他去验证未来的某种激烈情绪碰撞着,薛慈决定干涉自己做出一个危险决定,重新正视他对澄一白的感觉是否是可以被改变的未来。
那双黑沉沉的眸抬起,薛慈侧过脸,正好和澄一白的目光相对。
原本还在随心所地的和薛慈扯皮胡闹的澄一白,因为那突然撞上来的漂亮的眼,瞬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话语被堵在喉咙当中,他怔怔地看着薛慈,像是第一次见到心上人而张口结舌的青涩小鬼。在尴尬的沉默后,居然是他先一步扭开面颊。
澄一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有没有被薛慈看到。
“好。”在他还在检讨自己不争气行为的时候,薛小少爷略显得清冷随意的音调传来。
薛慈微微抿唇,神色很平静,谁也猜不出他刚才做出的是什么决定:“具体是什么时间”
澄一白感觉脑海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一种奇异感觉升腾。
他想到如果这是美梦,那么希望不要醒来才好。
“明天晚上八点,六点钟就要抵达,因为会封路。”弯天公路离这里相当远,交通也算不上太便利。怕薛慈觉得麻烦而不来,又或是因为某种私心,澄一白兴致极高道,“我来接你”
“不用。”
八点比赛已经能算作夜场了,夜里的车道会使难度和危险性都倍增,这并不算一场安全的比赛。
看来澄一白应当是相当自信,才会决定应邀。
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在薛慈心中闪过一瞬,他看向似乎非常兴奋、看不出来异常的澄一白,有意要提醒他一些事。
“我会去邀请谢问寒。”在薛慈看来,澄一白真正想要邀请的人是谢问寒才对。
他也想借此提醒自己,澄一白的真正心思,他不应当一无所知的重蹈覆辙。
果然,在提及谢问寒后,澄一白露出了有些不自在的神色。
澄一白将这当成了薛慈愿意答应邀约的附加条件,一时脸色变换,相当为难。
他当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还有个谢问寒在一旁碍眼,但是又怕拒绝后薛慈便不答应了或许他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确保安全距离。
在脸色几经变换青红后,想让薛慈看见自己比赛时表现的念头,比起对谢问寒的厌恶,还是占据了上风。以至澄一白唇瓣几度张合,最后不甘不愿地回答道:“好吧。”
薛慈看着他既想表现出来高兴,又努力压抑的神色,没有揭破什么。
那句“不用抱太大希望,他不一定会接受我的邀请。”也暂且被吞咽进了嘴里。
今天薛慈有晚课,没施行和谢问寒之间的教学计划。但既然比赛时间就在明日,时间紧迫,薛慈还是在微信上,将情况如实告知给了谢问寒,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同去。
薛慈心中并没有什么把握。谢问寒在除去芯片学习方面外的兴趣一向浅薄。
但是他收到信息后回复的速度也快得出奇,答复是简单的两个字。
“好啊。”
没有不甘愿的意味。
薛慈微微合上眼,开始思及谢问寒的想法。
相比大前天的朦胧细雨,前日的阴云密布,今天的天色好的出奇,天空中几乎不见一片云雾,星光黯淡,但一轮明月却亮得极具观赏性,光依靠洒落下来的银辉便足以看清道路。
他们在前往去弯天公路的路上,路边虽然有两排路灯,亮度却实在黯淡得出奇,远不如那月色映照的明亮。好在这条路线算的上平坦,正常开车也绝不会碰到什么危险。
澄一白是驾驶者。
他想到后座两个人是坐在一起的,便忍不住哼哼唧唧起来,有些不甘愿。
谢问寒端正地坐着,背脊都没有碰到靠背,看起来就如同是坐在会议室当中那样严整。而薛慈靠在窗外,看着雪亮的月光撒在道路上,沥青路面在某种特殊角度下会反射出一点漂亮银光来。
眼前这幕几乎和印象中的某一幕展开了重叠。那天薛慈坐在澄一白的车上,他探头望向外面,见到的也是同样的一片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