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可是知道,整个一部中原历史,就是尔虞我诈的权谋斗争史。
漫长历史长河中,多少才华惊艳,手握重权的大佬,仅仅是因为一个不谨慎,就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秦蒙一边借着倒茶掩盖着自己的想法,一边赶紧飞速厘清整件事情。
阿史那罗烟到此及至离开,差不多是七天的时间,前三天,是坚守弗出,任谁挑不出毛病的。
等林可君来之后,才有了北城外风波,才把阿史那罗烟带进城里。
之后,就是有一些无法描述的事情发生,虽然什么都没干,可跟突厥女人,还是个突厥王族女人不清不楚,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毕竟要引起高度关注的。
肯定是有人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了,按照正常处理流程。应该是直接的顶头上司罗方处理这件事情啊。
即便是罗方又瓜田李下之嫌,为了避免他袒护手下,那也应该是负责北境三路大军监军的杨林处理。
现在,杨胜以长孙晟的名义过来旁敲侧击,这到底是什么节奏?
秦蒙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杨胜,搞不好不是长孙晟身边的人。
没错。绝对是这样的!
杨胜,是过来调查有关阿史那罗烟来此有何目的,以及最关键的人物,他秦蒙到底是什么态度的。
秦蒙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明白。
他手握陌刀连弩的制造工艺,京城少府监抛出橄榄枝,东线豆卢绩大帅偷摸跟他做生意,直属的上司更是当成宝贝疙瘩,军需补给多吃多拿多占,不说肆无忌惮吧,也是吃相难看。
别说平级的同僚了,就是各处大将军,说不眼红那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
人红是非多啊,你没事都能给你挑出点刺儿来。更何况,还有“乱搞突厥王族”的“事实”?
想到这些,秦蒙也就知道该作何说辞了。
“杨兄,突厥王族阿史那罗烟,曾与卑职有旧,正是因为这层缘故,阿史那罗烟奉摄图之命,来此与卑职说些事情。”
秦蒙就把周盘血战之后,阿史那罗烟单骑找他,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并且说明,这些事情,当日参与周盘之战幸存的兄弟,皆可作证,可以去调查取证。
杨胜听得连连点头:“秦将军,这些事情,非长孙大人关注。恕小的斗胆,敢问那阿史那罗烟,找上秦将军,所谈何事?”
秦蒙越发谨慎:“摄图所欲,乃卑职手中战刀,阿史那罗烟言道,只要能得到战刀,卑职尽管开口,她绝不还价。卑职岂敢将此等利器拱手突厥人?马上就严词拒绝了她。”
“哦,秦将军,那阿史那罗烟未免太不识人了。若得秦将军,则一切应有尽有,与其谋夺利器,何如谋得奇才?”
秦蒙暗自冷笑,杨胜看似不经意问起,实际上,却是把他此来的目的渐渐展现出来。
这不就是旁敲侧击,变相套取跟阿史那罗烟见面的事实经过么?
秦蒙佯装不知,朗声笑道:“杨兄,秦某如今可谓红透大隋北境,不说做了多少事情,且说消耗物资,以单兵平摊而论,粮食,是别处两倍,银钱,是别处十倍。若无大隋倾国之力供应,以供养部众而言,杨兄以为秦某能坚持几日?”
杨胜一愕,旋即笑道:“秦将军虎狼之师,战功卓著,就算是多消耗些物资,想必上峰,都愿意给的。”
秦蒙装出傲然神情道:“我大隋相比于突厥,上邦也。人力物产,工匠商贾,皆非突厥所能比肩也。秦某偶有小成,非独一人之力,乃上赖天子王爷,下靠兄弟朋友戮力而成也。阿史那罗烟带摄图行招募之事,秦某若舍仰仗之根基,岂非缘木求鱼之为?突厥可有开采矿产?可有成熟工匠?可有行千里而必达之商贾?就算秦某将心中秘密全部告知突厥,其能成大隋之少府监乎?”
杨胜哑然道:“秦将军见识,果然非同常人,入木三分啊。”
秦蒙把自己想要表达的,差不多都说出来了,沉吟一下。觉得还是要给杨胜留足面子,他不是以长孙晟求教为借口来的么?还是以这个由头,让对方就坡下驴吧。
“当日卑职跟长孙大人阔谈,曾言及摄图处罗侯之事。此为突厥二虎,合则大隋北境永无宁日,斗则必为我大隋所乘。从阿史那罗烟那里,卑职隐约感觉,摄图对处罗侯拥有卑职送的战刀颇为忌惮和不满,因此,挑唆两虎共斗,并不算太难。另外,今年摄图用武,连番失利,其他各部落,不满之意日甚,若择一两部落收纳为大隋所用,则突厥各部,人心不复齐整,必可图之。”
杨胜叹道:“秦将军高论,果不负长孙大人求教。秦将军,长孙大人启程在即。小的不敢耽误大人行期,这就告退。”
秦蒙假意挽留一下,便让关向,将杨胜送出武威。
杨胜走后,秦蒙在府衙上独坐,仔细思量杨胜的诡异到来。
他要调查的事情,可大可小,不足为虑。
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捅上去的,以自己这么招人恨的待遇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关键的问题是,杨胜是属于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