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头见父亲情绪有所好转,又恢复了雄姿,不禁也深受感染,热血上涌,振奋道:“父亲!高岳虽强,也不是不能战胜。我们万千氐人,对您忠心耿耿,愿意捍卫他们的王,召之即来,来之能战。若是父亲披甲亲征,坚头愿再为前锋,誓死击败入侵的汉人。”
“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你我父子齐心协力,让天下也知道,咱们陇南的白马氐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捏一捏的。”
“不可以!”
一声沉喝传来,父子二人愕然抬首观瞧,却是大王子杨难敌,迈着匀称有力的步履,从容自若的走了进来。
没待二人有所反应,杨难敌径直走到杨茂搜案桌前,深深弓腰施礼道:“儿子闻听父王要亲征,一时情急便出言阻止,绝不是有意冒犯顶撞父王,还望父王恕罪。”
杨难敌其实在杨坚头进去之后没多时,便也来了。他听闻堂内父亲在和兄弟说话,便停步不前,在堂外兀自站了一会。后来听得父亲与兄弟越说越亲昵,说说笑笑的,语气温和热切。
杨难敌情绪复杂。心道在父亲心中,杨坚头的地位仍然是不可动摇。但是这样明显的偏爱幼子,无怪杨坚头愈发骄狂无礼,这样下去,日后对自己这个继承人的位置,难道不是一种挑衅和威胁,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平日雄才大略的父亲,怎么就变得不懂起来了呢。
他忿忿的想了一会,后来听得杨茂搜要亲征,他大吃一惊,忙停了私心杂念,出声阻止后便走了进来。
对于长子,杨茂搜和许多普通家庭的父亲一样,相对而言,较为严厉和苛责。作为继承人,承担着一个部族乃至一个国家的命运,不能不千锤百炼,严格要求。此外,由于身份的敏感性,大多数的继承人,无形中也是君父的潜在对手,在某种意义上,这两者是对立的。
听闻兄长意见不合,杨坚头脸色垮了下来。但父亲在场,轮不到他来诘问,他转过头只做没有看见。
杨难敌心中十分不满。于公,他是氐王继承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储;论私,他是大哥,长兄如父,无论如何杨坚头都应该主动上前来拜见他。可现在杨坚头这般无礼,而且这样一个败军之将还敢如此嚣张跋扈,这不都是仗着有父亲的宠溺么。
杨茂搜敛了笑容,淡淡道:“大敌当前,不出兵赶走敌人,难道好坐以待毙吗,你为什么反对?”
杨难敌定了定心神,面色凝重道:“父王,刚刚接到最新探报,襄武的韩雍,亲自率精兵三千,进驻临洮,我武都最西端的宕昌城主动出兵,希望拒敌于境外,却被韩雍打的大败。如今韩雍占了宕昌后,却大举进攻阴平郡,连续攻占迭部城、舟曲城和南坪城。目前不仅阴平郡已经被其占据大半领土,且更有威胁武都郡,从侧翼呼应高岳之势。”
“损兵折将、接连失地,兵败如山倒吗?欺我太甚!”
杨茂搜急怒交加,重重的拍着桌案,陡然间双目精光四射,气势凌人难以直视。
“父王暂且平息雷霆之怒。我阴平郡族人,集中在首府阴平城拼死抵抗,目前韩雍已暂时顿兵不前。咱们先抛开出不出兵、亲不亲征的话题,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才好利于我们做出正确的决定。”杨难敌恳切道。
杨茂搜怒色未消鼻息粗重,强自忍耐,片刻才点点头,“你说吧。”
“是。陇西太守高岳,新近崛起,颇有锐气,但是和咱们却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根基还未立稳,便急急来攻击咱们?”杨难敌直视杨茂搜,自问自答道:“因为他被司马保所逼迫,不得已匆匆发兵。”
杨坚头突然一拳擂在案桌上,咬牙切齿道:“司马保这个狗贼,还是不愿放过咱们。当初咱们敬重他是个王爷,对他多么客气恭敬!哪晓得此人倨傲无礼,公然命令父王敬献百名貌美的我族处女供他玩弄!狗东西,咱们氐人家的女子,难道是好随便任他蹂躏的吗?”
在这个共同仇恨的话题的上,兄弟俩难得保持了一致。杨难敌恨声道:“对。美女咱们也不是没有。但是他司马保把咱们氐人当什么了?亏他还是个王爷,却品行不端,猥琐卑鄙,如今国难当头,也不见他挺身而出,去和匈奴人一争高低,却非要和咱们寻仇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