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搜青着脸道:“其实始作俑者,还是司马保帐下的平西将军张春。当时咱们前往上邽拜见司马保,宴席中途,他曾借着酒劲对我的侍妾吹口哨,我狠狠的瞪了他,当时为从大局着想,便忍住了。没想此贼后来竟然撺掇司马保,提出那般猥琐无礼的要求,我当即严词拒绝,所以和司马保便等同决裂了。”
杨坚头拍着案桌怒道:“此事大家都晓得。虽然是张春撺掇,其实司马保也巴不得有那乐之事。部下如此卑劣无耻,司马保竟然沆瀣一气,难道不是驭下不严,昏悖无德?”
杨难敌清了清嗓子,道:“说远了。我刚才说到,高岳来攻打咱们,是受了司马保的逼迫。并未听闻他自己有主动的意图。那高岳满打满算不过一年时间,便从籍籍无名的山野之民,一跃而至陇西太守,也算是有本事的好汉。那么,问题就来了。”
杨难敌上前两步,直勾勾的看着杨茂搜,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但凡英雄好汉,有哪一个甘愿受人摆布、被人逼迫着做事。咱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自己是高岳,对于司马保这样压在头上的大山,想不想把他搬掉呢?”
杨茂搜急急的走了几个来回,惊道:“你是说。高岳根本不会真心听从司马保,如今来攻打咱们,其实是顾忌司马保势大,逼不得已只好暂且听从?”
“父王明鉴。那高岳白手起家,真刀实枪的打下如今的地盘。他又不是司马保的嫡系,况且上邽张春等那班人,最是刻薄排外,哪里能容下身边突然跳出这么一个异类!司马保利用高岳,高岳必然会忌惮提防司马保,这是人之常情,稍微猜想便可得知。”
“父王是朝廷敕封的氐王,又有骠骑将军的军号,乃是朝廷品秩高贵的重臣。即使这样,当初咱们不也是因为忌惮司马保的实力,才退避三舍。司马保顾着自己身份,不好贸然来攻我们,便唆使逼迫高岳来出头,高岳虽然照做了,但这借刀杀人的歹毒计谋,我相信他不会不明白。”
“韩雍的进止,都要秉承高岳的命令。他在攻占舟曲后,就没有了下一步的举措。那么高岳为什么不叫韩雍乘胜攻略阴平全郡?我猜想,高岳此时多半也是犹豫不定,甚至会不会有一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心思。”
杨坚头不知不觉被兄长的话吸引了来,闻言忍不住道:“你说了这许多,到底想说什么?”
杨难敌瞥他一眼,冷冷道:“凡事要多用脑子,先思考再说话。我想说的是,高岳肯定明白,他的心腹之敌不是我们,而是司马保!高岳若是攻灭了我们,他元气也会大伤。若是打不过咱们,他实力更是受损。无论输赢,司马保事后都能转手便灭了高岳,还可以对外说,就是要惩戒这样不听号令、私自攻打同僚的逆臣。”
杨难敌犹如智珠在握,侃侃而谈道:“这个道理,不管高岳知与不知,都有必有当面给他说破,以求能两家和解,最好结盟一致对外,共同反抗司马保。”
杨坚头不屑道:“若是父王亲征,咱们士气高涨,到时候一举打败高岳,岂不是……”
“混账话!”
杨难敌突然暴喝一声,恶狠狠地瞪着杨坚头,整个面孔都涨红起来,又迅速压低了声音道:“父王年岁大了,正是安居享福、颐养天年的时候。如今遇有敌人,咱们做儿子的,不去替父王分忧,反而指望老父出头为咱们退敌,那要咱们有何用?”
杨坚头急道:“我没有指望父王,我是说……”
“都一样!”杨难敌再次打断兄弟的话,他迅速瞥了眼杨茂搜,见父亲并无异色,便又斥道:“不论什么出发点,最后的结果,都是老父要亲自跨马舞刀,为咱们冲锋陷阵去。父王什么岁数?别的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若真是这样,那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不如去死!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在这样关键时刻,也要义不容辞的站出来!”
“你武力超群,我很是佩服。但遇事不能总是想着倚靠武力来解决。汉人有句名言,上兵伐谋,又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听说过吗?他们中原打翻了天,咱们氐人只要想法子保住自己的平稳地盘就行。不要总想着打仗打仗,你记住,真打起来,咱们氐人一点也耗不起!”
“如今,陇西军双线作战,竟然皆有获利,军势士气正是极其旺盛的时候,正面对敌难撄其锋。就算打,也不能现在出兵,必须要靠拖延,坚壁清野消耗其士气和粮草,才能觑得良机,一举获胜。”
杨坚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杨难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