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两世从军,乃是打熟了仗的老兵。此刻见到敌军这般气势,也不禁暗自心惊,但无奈先机已失,便就被动,他直觉此番必将要经历极为惨烈的战事。
那匈奴大军进至城下,却并未有任何进攻态势。却不慌不忙的打桩,竖栅,有条不紊的先扎下营来。城上将这种种从容看在眼里,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刘曜志在必得的决心。
眼睁睁看着匈奴人的军帐,一顶顶的搭建起来。高岳又忍不住进言,欲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当下可率数千精锐骑兵,出城冲杀一阵。若是竟然得势,那么城中可立即派出援兵扩大战果,若是不易得手,起码也可挫其锋芒。
索綝牢牢把握住了司马邺的心理。好比一个极度恐惧的人,在危险面前,本能的只会抱住脑袋缩起身子,竭尽所能的自保,而不会想到去主动试探甚至攻击危险。于是在索綝的驳斥劝阻下,司马邺终究又还是没有同意高岳的再次献计。
司马邺有些歉疚的看着高岳,叹着气道:“高卿,你的忠诚,朕都知道。但眼下长安人心惶恐,兵力较之敌人也单薄,你出城与战,万一失利,后果不堪设想。且朕如今心力交瘁,也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所以,你就先听从索太尉之言吧。”
高岳低低的应了声是。恍惚间,他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当年义父被宋廷百般掣肘之时,那种无奈不甘、既怅且憾的痛心感受。
这边正是危机重重的时候,上邽方面局势终于有了新变化。自高岳离开上邽城下之后,韩雍统帅两万大军,进一步加紧了威压态势,前后已发起了三次大规模的强攻,上邽摇摇欲坠,城内已是一片焦头烂额。在守城兵力严重减员的情况下,司马保不仅强行搜罗各处青壮以充作守卒,甚至左右权衡,将时时不离身边的王府亲卫一千人,也咬牙全部派去了城头。
花满楼的上品厢房内,祁复延一双小眼睛闪着光,正在和蒯老三急急交谈。在无奈憋屈了数月之后,他认为,眼下突袭南阳王府的时机已经成熟,且世上没有什么事真正有十足的把握,既然敌我双方面的条件都已基本达到,那就不能再犹豫拖延了。
“司马保用尽最后力气在挣扎,将王府亲卫都调了走,现在他的老巢,肯定是防备格外空虚。仗打到现在,他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城外,疏忽了、或者说即使想到了也无奈顾不上城内的安全形势。所以,我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动手,直捣南阳王府!”
听着祁复延已经不是商议的口吻,而是下了命令,蒯老三忙站了起来,频频点头。这段时间以来,蒯老三越来越睡不安寝,作为上邽城中内衙的实际领导人,如今城外大军已经攻城多时,开始明显出现损伤,但他内衙分支的工作却开展不利,局面老是停滞僵持,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来个里应外合,这让他觉得极有压力。
祁复延的话,也让他就此下了决心。再要迟疑,等到城外费劲力气攻破了城池,他们便等于是寸功未立,迁延渎职,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如今,王府守备力量确实前所未有的空虚,真是极其难得的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下手了。
“好!祁副使之言,正是属下心中所想。”蒯老三难得的将桌子重重一拍,借机宣泄下自己内心煎熬难耐的情绪:“干他娘的!再不行动,我方将士又不知要牺牲多少人,确实不能再等了。祁副使,属下现在就去号召调度所有可靠能用的人手,务求今晚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