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格图鲁这才肯开口,“那天晚上,大王派我去追捕太后,我把太后押到城楼上,太后挑衅大王,说了好长一段话,那个叫什么孤寡孤寡”
“孤家寡人。”阮久忍不住纠正他,“应该是这个词。”
“没错,就是这个。”格图鲁点头,“太后说王后以后也不会陪着大王了,大王才知道,王后被掳走了。”
阮久莫名有些期待,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太后骗了大王,她说她把王后推上战场,王后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当时城门前都是尸首,大王原本是不信的,回宫去看了一眼,发现王后是真的不见了,跑去见太后,太后已经死了。”
“大王没办法,想到太后说过的话,最后还是去翻尸体了。”
阮久原本鲜活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他垂了垂眼睛,低头去看赫连诛。
赫连诛还在睡觉,脸色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红了。阮久把他额头上的帕子揭下来,递给格图鲁:“换一下。”
“好。”
换好了帕子,格图鲁才继续道:“结果没多久就下暴雨了,大王又不肯走,怕王后真的在里面,要是耽误了,王后就真的出事了。”
阮久张了张口,顿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他就一直这样找”
“是,我本来是给大王撑着伞的,后来雨实在是太大了,火把都被浇灭了,大王就叫我顾着火把,别管他。”
阮久忽然抬手捏捏眉心,又笑了一下:“傻死了。”
“一直到白天,大王把战场上所有的尸首都翻遍了,确定王后不在里面,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派人在鏖兀境内设关卡找人了。”
“实在也是大王运气不好,下了一场暴雨,米饭和馒头都找不到王后。大王也沿着尚京城出去的官道找,沿途查看过往车辆百姓的登记造册,盘问关卡。”
“最后大王发现,王后坐的那辆马车跑得太快了,就一路追到了这里。”
“真是好险,只差一点,王后就要到梁国境内了。太后以为,只要王后到了梁国境内,大王就不敢动手了”
阮久摸摸鼻尖:“他可以再向陛下要人的,陛下不会不把我交出去的。”
“哪里要这么麻烦当时大王找王后,找得都快要疯了,要是王后真进了梁国,只怕免不了一场”
格图鲁瞧了一眼阮久的脸色,连忙住了口。
他不敢再说,却又忍不住最后说了一句:“王后不要走,好不好王后要是走了,大王可就真成了太后说的那个孤家寡人了。”
可是阮久一点都看不出来,赫连诛有一点疯魔的征兆。
阮久看看赫连诛,今天遇到的时候,赫连诛明明就很乖,还会对他撒娇。
哪里疯了肯定是格图鲁胡说
再过了一会儿,阮久见格图鲁也犯困了,就让他也回去睡了。
床边只留了个小蜡烛,烛光幽微,赫连诛还皱着眉睡着。
阮久伸长手,重新洗了一遍帕子,给他盖上。
阮久倒在赫连诛的枕头上,离得很近,阮久连赫连诛的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楚。
原来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赫连诛已经长得很大了。
阮久想,自己还把他当做小狗,这是不对的,他已经是大狗了。
只是赫连诛还总是在他面前亲亲蹭蹭,就像小时候没长大一样。
阮久又想,他把赫连诛当做话本里的小姑娘,这也不太对,赫连诛分明不像那些小姑娘,他也不是大姑娘除了爱哭这一点。他不知道赫连诛在别人面前是怎么样的,赫连诛在他面前却是很爱哭,眨眨眼睛,就有水光。
而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大侠。
阮久想遍自己看过的所有话本,都找不到一本,适合他和赫连诛的。
阮久撑着手坐起来,重新给赫连诛换了手帕,然后又在他面前躺下。
他最后想,他把赫连诛看做是自己的心肝小宝贝,也不对。赫连诛不小了。赫连诛不能做他的心肝小宝贝,那还是他做赫连诛的心肝小宝贝好了。
阮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翌日清晨,赫连诛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自己耳边传来匀长的呼吸声。
赫连诛身形一僵,没敢睁开眼睛,又感觉到自己还牵着阮久的手。牵了一晚上,都闷出汗来了。
他稍微动了动手指,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尝试过的牵手姿势,而且也太过腻歪了。
赫连诛觉得,自己失去意识的这一个晚上,他肯定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缓了缓神,才敢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先看见头顶的帐子,然后扭头看了看四周,还很安静,时候应该还很早。
赫连诛转过头,就看见阮久和他靠在一个枕头上,靠得很近,呼吸相递,他连阮久的睫毛有多少根都数得清楚。
阮久还没醒,赫连诛就干看着他的脸,在心里默数他的睫毛。
默数到七十二的时候,阮久的睫毛颤了颤,打断了他的计算。
阮久睁开眼睛,与他对上目光。
刚刚醒来,阮久的声音还有些困倦:“你醒了”
“嗯。”
嗓子因为发热有些沙哑,赫连诛才应了一声,原本贴在他额头上的手帕就掉了下来,落在两人之间,遮挡住了两个人大半的视线。
也正是因此,赫连诛才敢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目光。
他却假装自己是在看那条手帕:“为什么不是你的手帕”
阮久眨了眨眼,声色懒懒:“最后一条被你昨天下午用掉了。”
赫连诛的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昨天下午,他把阮久的手帕用去做那种事情,阮久很生气,他问阮久:“会讨厌吗”
对于这个问题,赫连诛忽然有了答案。
答案是不会,阮久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