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霍衍被苏佩文叫回来陪她吃晚饭。</p>
女佣把最后一道竹荪鸡汤端上来。苏佩文亲自拿了汤勺给他盛汤。</p>
“姜不渝昏睡,你天天守在医院,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行动不便,没法天天照顾你,你都三十了,不能让我一直为你担心吧?”</p>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霍衍直觉这顿饭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p>
他一年到头都在忙,以前常住酒店不怎么回来,母亲也不说什么,只定期安排女佣送补汤去酒店。</p>
医院有女佣照顾姜不渝,对他而言,也只是担心姜不渝的病情,多了去医院的时间。</p>
他端了汤碗,道:“母亲有话,不妨直说。”</p>
苏佩文:“……”</p>
话到了嘴边,倒没那么容易说出来了。她皱了皱眉:“吃饭时候不谈事情,免得伤胃。”</p>
霍衍也就不提,母子俩沉默得把晚饭吃了。</p>
这顿饭一字不提,倒是把苏佩文憋得差点胃疼。用过餐后,霍衍推着苏佩文的轮椅进入客厅,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不催着她,在沙发一头坐下,沉默的拿了只苹果削皮。</p>
苏佩文瞧了他一眼,脸色有点难看。</p>
霍衍的那双手,是指点江山的,哪是拿刀削皮的。跟姜不渝厮混,都不成样子了。</p>
但苏佩文没为这点小事拿出来说道,她让佣人冲了消食的山楂茶来。</p>
霍衍瞧了眼那茶壶里飘着的山楂片,垂着眼睫把苹果的最后一点皮削完,一边道:“跟我吃得不舒服的话,那还是少把我叫回来吃饭。”</p>
“你——”苏佩文还没说话,反被他气着了,气得想拿东西打他,可她是当家主母,又是名门苏家出身,再生气也不能真动手。</p>
况且,他都那么大的人了。</p>
苏佩文兀自生气,想,生儿子有什么好的,烦死了。</p>
事实证明,不管是平常人家的家庭主妇,还是富贵门里的贵妇,被孩子惹生气了,一样气得不能自控。</p>
霍衍抬眉看了她一眼,接着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水晶碟子里,递到她手上。</p>
苏佩文拿了霍衍递过来的苹果,吃了一口,没好气道:“都说养儿辛苦,从怀孕开始,到死都要为他操心。”</p>
对于自己的孩子,哪有几岁这一说呢?</p>
怀孕时怕他不健康,生下来怕他生病,长大了怕他不学好,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又要担心他的妻子不够好……</p>
一想到这,苏佩文微微红了眼眶,她道:“姜不渝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你打算怎么办?”</p>
霍衍敛眉:“她不会的。”</p>
“她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跟一个植物人有什么区别?”</p>
“浦氏有位总裁,昏迷近一年,两个月前醒了,如今能走能说。”</p>
“还有这事儿?”苏佩文皱了皱眉,她久居深宅,只关注宅子里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浦家在北城的层次还不够高,管家挑拣城内发生的大事,都没资格摆上记事簿。</p>
但霍衍摆出这么个例子,把苏佩文堵了个无话可说。</p>
她搁下水晶碟子,道:“就算她醒了又如何。”</p>
苏佩文正了正脸色:“在这之前,你说服我,我也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可姜不渝突然生病,且一病不起,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健康问题。”</p>
“我问过南城那边,姜不渝去年就有一阵子身体不好,还被你强行带去了医院做体检,有没有这回事?”</p>
霍衍拧起了眉毛,还不等他说话,苏佩文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有这么回事。</p>
她的语气突然沉缓了下来,语重心长道:“霍衍,我明白你们年轻人感情正浓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当初我与你父亲,又何尝不是这样。”</p>
“可是儿子,我不想你跟我一样。”</p>
霍衍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苏佩文,她深深看着他,眼里有凄楚。</p>
她道:“你父亲那么年轻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她抹了把脸,不愿在儿子面前卖惨,只说,“这么多年,你看得还不够明白吗?”</p>
“我不后悔选择跟了你父亲,可是作为母亲,我不能让你走跟我一样的路。”</p>
苏佩文深吸了口气,从椅子扶手的暗格子里拿出了一张帖子,她道:“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个宴会,你必须去。”</p>
霍衍接过那张帖子一看,眉心皱了起来,直觉的拒绝:“我不……”</p>
苏佩文提声打断他:“好了!我生下你,不是让你来气我的!”</p>
她气急败坏,差点脱口说出那红布包的事,正好章裕恒端着一盆海棠花进来,他温润的眼静静看着她。那目光如水,降她的心头火。</p>
苏佩文喉头一梗,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p>
她心平气和着道:“姜不渝没醒,她不会知道你做了什么。再说,那是你年伯伯的寿宴,难道你要为了她,连正常的社交应酬都不要了吗?”</p>
霍衍正在当场,把那两人之间的神色收进眼里,他脸色阴骘站了起来,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