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被乌影遮住,空气开始颤抖起来,一道耀眼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夜空,炸雷一般震耳欲聋。秦幼菡被吓得惊醒,猛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豆大雨点开始洒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散落,让人无从收起。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天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有人将天河的水瓢泼而下。
雨点溅落在窗台上,秦幼菡不得不把窗子关了。电闪雷鸣也越来越密集,倾盆大雨顷刻即来,仿佛大海从天而降,地上的一切都在暴雨中颤抖,闪电映照着暴雨形成的雨雾,连吸入鼻孔的空气仿佛都能化成水。
暴雨如瀑,夹杂着风声雷声,秦幼菡躺在床上听着雷鸣风雨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暴雨下了一昼夜,秦幼菡也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荣昱。
所以很早就醒来,倚靠着床边的帷幔,静静地看着窗外。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地上湿漉漉的,虽然一踩上去还是把尘土的原色翻出来了,但已没有那种飞扬的尘土味道了。
上山的路也干净了不少,不用东跳西跳择路放脚。丹桂一大早便背着背篓上山去了,她想给秦幼菡熬制最新配备的药膳,来缓解秦幼菡的浅眠多梦。
钱哥从门外走来,带着清晨山间的晨露芳香,手里采了一把不知名的野花,随手插进秦幼菡书桌边上的一个陶瓷花瓶里。
花瓶是秦幼菡从前自己烧制的,以前的清晨也会偶尔采摘山里的野花装点书桌,后来野花枯萎了,扔了便是扔了,没再续新的花色。
秦幼菡望着桌上沾染了露珠与雨水的花瓣,再看看钱哥一身的风痕雨露,轻轻将钱哥头上的一小片叶子择下,拍一拍孩子身后的晨露,露出慈母的笑容,看着眼前已经长到她腰部的男孩,温柔开口:“澈儿长大了。”
“娘亲?”钱哥诧异,因为娘亲从来都是喊他“钱哥儿”的,高兴时喊、生气时喊、吃饭时喊、睡着了也喊。可娘亲刚刚喊的“澈儿”?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澈儿长大了,娘亲不能总是‘钱哥儿’地叫了,我们要有自己的大名啦,荣澈,‘林虚星华映,水澈霞光净’,娘亲最喜欢的两句诗。娘亲希望我的澈儿,将来能做一个如冰壑玉壶一样品质高洁的人,娘亲永远以你和清儿为傲!”秦幼菡语重心长地同儿子聊着,她想明白了,无论她或是堇于还活着也罢,都没有权利去阻止孩子们与父亲的感情,来自血缘的浓浓亲情是任何世间的事务都无从扭断的。
“娘亲,这是父亲要儿子带给您的。”从进院起,钱哥也没打算瞒着娘亲昨夜自己出去的事,尤其秦幼菡说了这番话,在钱哥荣澈心里,愈发敬重自己的娘亲了。荣澈将卷纸交给秦幼菡,自己出去了。
秦幼菡打开卷纸,上面是荣昱的笔迹:宣华,吾之爱人,数日不见,思君欲之甚。禹时“三过家门而不入”,诸葛先师曰“尽瘁,死而后已”,挺身而出,利居众后,责在人先,志士仁人之心薪火传标,亦华孙不息者。每人身上俱负多者,无论此责令汝知有多大的压力汝亦须去任,不可弃去。处吾之位,则当其责,我有我也,汝亦有职,不过念,吾甚厚,以为当为之事。总之责即君此事,亦当宜荷,足成之命,治之当事。
大概意思是说,我很好,除了很想你,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很多的责任,不管这些责任让你感觉有多大的压力你也必须去承担,不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