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上下扫了他一眼,讥诮,“门主人在温柔乡,分舵主又不在,其他的人又不买我的帐,我不打将进来闹点动静怎能见得到你?”
公孙谨满面通红。
“公子来了,就在隔壁,快收拾一下,你这模样别污了他眼睛。”长青斥道。
“公……公子也来了?”公孙谨闻言心里更是一紧,几年不曾面见的人突然半夜驾临,自是有极为紧要的事。而那人素有洁癖……
待他重新换了新衣整整齐齐站在容庆面前时,已过去近一刻钟。
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的容庆面上看不到半分焦急,神色很是温和,“十八寨傍晚的时候对钟陵米行商会的人在黑水河下了手。你是否知道他们这次安排的是哪一寨的人?”
公孙谨没料到这位主子半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就直奔主题,他脑子差点都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稍加思索后恭敬回道:“禀公子,这次和那几边的合作都是分工明确,他们管初端,我们管中间。所以具体是哪一寨动的手,属下暂时也是不得而知。”
容庆点头,问道:“如果我现在就想知道呢?”
公孙谨想了想,“那公子要等,容属下亲自去问。”
“问,找谁问?消息准不准确?”
“公子放心,属下要问的正是十八寨的寨主俞以梁,他现在就在乐阳一家妓寨里留宿。”
“那好,你马上去,我就在这里等。”
公孙谨不敢有误,立即动身出门。
长青有些不解,“公子既然是寻人,如今十八寨的寨主近在眼前,只要我们提出要求,他们不可能不马上放人。”
几乎奔波了一夜的容庆闭上眼,以手撑头,“有些事,你还是少问为好。”
长青再不敢多言。
屋内沉静,只剩桌上的烛火轻轻哔啵的响。
——
夏秀安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还在和她说话的人转眼就被人围杀踢下黑水河,生命当真如此脆弱么?
不过她相信贺老实临阵前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她相信他已经察觉不对,不得以借这些人布的局寻求的脱身之法。只要没有人为她而死,她总能想出办法离开这凶险之地。
“哈哈哈,武功高强又怎么样?老子随便动根手指就叫他一命归西。还敢跟老子人五人六么?呸!”
在狂笑声中,龚老三大摇大摆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一众啰喽不断在旁边附和,大赞他智计过人,稍设一局,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武林高手给骗死了。
龚老三被他们的一阵马屁拍得舒服至极,应诺给他们各等赏赐后,才斜眼看向呆立于原地一动不动的夏秀安,“这女子丑脏得很,大脚婆,不是一起有三个小妞么?”
那个大龅牙和一个脖子上长瘤的婆子应了声,顿时屁颠屁颠地跑上来揪夏秀安,“听到没?走吧。这么脏,喂鱼恐怕都不吃。可要浪费我们的热水了……”
知道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若想活命,恐怕就只能装弱了见机行事。
夏秀安似吓呆了般任那两个婆子推着走,大龅牙和大脚婆更是以为她没有人撑腰了柔弱可欺,三两下就把她推到一间破得板壁都在漏风的屋子里,“好生呆着,等下那两个小妞会来陪你。别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我们卧龙寨把守森严,可休想逃出去。”
夏秀安自也不会做无谓的举动。屋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洗漱盆子和柜子,以及一张挂着破帐子的床,想必是哪个妇人的卧房。
没一会,浣碧和秋韵也被两个婆子给推了进来。两个丫头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再又听说贺老实被他们给杀了,两个婆子还要她们洗干净了陪那些土匪,两人一进来就嚎啕大哭。
夏秀安也想哭,但哭又有什么用?
她们哭嚎了好一会,在外面看完的人已经不耐地吼骂了她们两句后,两人才稍事安静了些,却仍在抽抽答答。
“你们两个如果一定要这么哭的话,等会儿可能真的就要给那些肮脏的土匪热被窝去了。”夏无奈地说道。
秋韵小声“呜呜”道:“贺老实死了,再没人帮我们,难道还是假的给那些肮脏的土匪热被窝?”
“其实有个办法不用给那些肮脏的土匪热被窝。”夏秀安无聊的玩着手指。
秋韵顿时住声,一脸希冀,“什么办法?”
浣碧也跟着住了声。
夏秀安抬起眼,指了指简陋的澡盆子,“就是去洗干净了换身干净的衣服。”
秋韵一呆,“这是什么办法?”
夏秀安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洗干净之后你就成了小美人儿,小美人儿当然只用陪那个大土匪热被窝了。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秋韵听得更是“呜呜”大哭,“姑娘还在欺负我蠢么?左右不还是要……”
本来只是想逗她的夏秀安被她的神回答逗得直咳。
浣碧也被两人的对答给逗笑了,她一把擦干了眼泪,给她拍着后背,“姑娘是不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看到她神色这般淡定,心里又似有了主心骨,也收了几分恐惧开始正视现实起来。
夏秀安顺了口气,方道:“且走且看。放心,有我在,定不让你们两个被欺负。”
有她这句话,浣碧只觉安心,重重点了下头,“我们相信姑娘。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洗干净,收拾好看一点。”
秋韵问,“然后就可以去陪大土匪了么?”
夏秀安深沉地拍拍她的肩,“孩子,你的志向太低了。以你的姿容,要陪就陪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比如我二哥那样的。”
一提到夏允衡,秋韵就心儿“呯呯”跳,自也忘了一些恐惧,“姑娘别乱说,二公子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人?”
“看不看得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喜欢哭哭啼啼的人他肯定不喜欢。”夏秀安叹气。
夏允衡简直就是秋韵的定心神丸,这么一说,她果然安静了下来。
浣碧到底沉稳些,说道:“我们的几个包袱全被那几个婆子拿去瓜分了,更别提里面的衣物。如果没有换洗的衣服……”
夏秀安眼睛一眯,“看来这些人根本就没准备留我们一条活路。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
几近天亮的时候,那两个婆子才把热水打来,且拿了三套粗布衣指着让她们穿。
夏秀安自不会介意,几人轮流洗漱之后,人跟着清爽了不少。
当大龅牙给三人送早饭的时候,看到三人的模样,当即一呼惊天,“哎哟哟,哎哟哟,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儿,怎会长得这般好看?老娘活这么把年纪还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儿……”
她这一咋呼,顿时惊动了不少人。有美人看,一些土匪汉子哪个不感兴趣?
没一会,屋前就挤了不少人,一个个色眯眯笑着对她们品头论足。
当然,他们心里有数,这种上等美人他们肯定只能流流口水过过眼瘾了,最后肯定要成龚老三的口中物,没他们什么事了。
夏秀安几人也就装得弱不禁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样子,愈发惹人怜惜。
龚老三一大早就听大龅牙咋呼着出了美女,脸都来不及洗,就叫大龅牙把三个人领到他屋里。
这一看,果然惊为天人。特别是中间的那个,虽一身荆钗布裙,却仍难掩其秀雅绝俗的容颜。一双犹如一泓秋水的美眸,唇不点而嫣,晶莹如玉的容色,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就是唇齿轻抿间,脸颊还有梨涡隐现,有些俏皮,有些纯真,愈发引人入胜。
唯一一个缺点,就是人太瘦了些……
尽管如此,他仍看得口干舌燥,不禁放软了声音道:“你……你们是何人家的女子?为何会来钟陵?”
夏秀安早已和浣碧她们说过,若被人问话,绝不能说她是工部尚书夏忠良的女儿。
浣碧开始还不解,如果说出真实身份,说不定这个龚老三害怕官府就把她们放了呢?
夏秀安却不这么认为。从这些土匪敢明目张胆劫持钟陵米商的行径来看,如果没有白道的关系,他们断不敢这样干。
特别是这黑水十八寨的势力极大,表面做着一些营生,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杀人越货的勾当。自少不了与官府有勾结。更与官府的纵容不无干系。
像这类人,最怕有人查。一旦有人查起,一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所以如果他们知道惹的是官家小姐,与其放人离去,不如杀人灭口来得干净些。
“我是钟陵升斗米行胡老爷的远房亲戚。京城人氏,自小家里也在京城经营米行……此次来钟陵是顺路来探望老人家……”
夏秀安一副畏惧的模样,半真半假,说得结结巴巴,但仍掩饰不了她大家闺秀谈吐不俗的风范。
“升斗米行胡上水?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还有你这么个天香国色的亲戚……”龚老三嘴里骂着,眼珠儿却转开了。
夏秀安心里却是好笑,她这等姿容在京城名门闺秀中也只能算个中上之姿,没想到在这没见识的土匪眼里却成了天香国色,这句话的由来,想必无非是她比江南的绝色佳人多了几分不自而觉的气质罢了。
“三当家的,前些日子京城那位姑奶奶不是说让我们给物色个美人儿献给一位大人物么?这小美人儿不是正合适?”那大龅牙同时一脸神秘地近前与龚老三低声献策道。
龚老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你个龅牙婆,我们可想到一块儿去了。正好那位姑奶奶说明儿就来我们寨子,我正愁没地方觅美人呢,没想到就送上门来了。”
“该当三当家的这次在十八寨中长脸,若是哄好了那位姑奶奶,三当家的到时候要当上十八寨的总寨主也就不是个事儿了。”大龅牙眉笑眼开。
龚老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好,好,龅牙婆说话老子喜欢。那就这么着,这位京城来的娇滴滴的姑娘你就给老子看好了。剩下的两个给送到我的屋里去,今儿晚上可要好生乐呵了。”
浣碧和秋韵吓得直往夏秀安身后缩。
“三……三当家的,小女子被绑来此处,两个护卫都死了,现在只有两个贴身丫头壮胆……如果三当家的让她们在这个土匪窝还有个什么不测,我……我也不想活了……”夏秀安说着就红了眼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娇慵楚楚,真是我见犹怜。
美人落泪,龚老三被撩拨得心都化了,连声道:“好好好,不动她们不动她们。你只管好生呆着,明天爷就给你个好去处,好不好?”
这一番扮柔示弱,夏秀安自己都差点呕了。不过这美人计果真是屡试不爽,千古使然。
能搏得一天的安稳,也自是觉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