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说了一会贴己话,由于担心夏秀安回去晚了路上不安全,早早就着人送了主仆几个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夏允衡就派人过来催了。并让小厮把她们昨晚连夜收拾好的物件一并给搬上了马车。
夏秀安去老太太夏忠良屋里都请了安,得了一些叮嘱,吃过早饭,这才上路。
一行一共有三两马车,夏秀安主仆几个坐于一辆车内,另外两辆则是装了一些衣物生活用品之类。
夏允衡骑马。
上午就出了京城,上了往南的官道。
一路荒草寂寂,风刀霜剑,客旅匆匆。这个时候,常年在外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尽往回家的路赶,全然忘了所有的疲惫和辛苦。
尽管如此,夏秀安却没有离愁,对于她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无根的外来客,漂浮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出城还没多远,还只到老腾坡,大约申时的时候,明明有放晴迹象的天空突然大变,寒风狂卷,黄云密布,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风雪要来临。
马儿都被吹得举步维艰,在外面颇有生活经验的夏允衡带着几人下了官道,不得不就近寻到了一家农户,给了他们一点钱,一家四口顿时就给腾出三间屋子,并且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他们暂时在此避些时候。
“没想到出师不利,才只出城五十里就被阻在这里了。照这阵势今日是走不了了。”夏秀安坐在简陋的屋内,听着外面呼号的风声,脸色有点难看。
由于只是普通农户,没有储炭,只能在有些灌风的屋子里架起了木柴烧火取暖。
浣碧给她又披了件厚厚的毛裘,“姑娘别说不吉利的话,不过是一场风雪罢了,走不成,大不了回转京城。今年不去三姥爷那边,等开春了去也不迟。”
夏允衡从外面推门进来,脸上被寒风吹得青气直冒,“岂止是一场风雪,恐怕还是一场暴风雪。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老五,要不我们现在就回转?不然被隔在这里了恐怕你受不了。”
夏秀安边搓着手边望着窗外,“耽误了这一会,天都黑了,这时候回转京城城门肯定已关,回去也是枉然。先在这里呆一晚吧,等明天再做打算。”
她说得不无道理,夏允衡也不再勉强,只是吩咐浣碧和秋韵把火加旺,把床铺加厚一些棉絮,收拾暖和。
农家是一对老人家带着媳妇和只有六七岁的孙儿居住,老人家的儿子出外给人打长工还没回来,人口倒也简单,夏允衡也是因为看中这是一家老弱妇孺,才选这里借宿。
小媳妇手脚很是麻利,给四个人弄了几样简单炒菜夹着咸菜,也就帮着对付了一顿。
至酉时时,果不其然,风停,昏黄的天空已悄无声息地开始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天地间转眼就一片银白。
夏允衡为安全起见,习惯性地又出门在农户周围查看了一下。
这家农户是单家独院,前面是用土砖砌筑的矮墙,两旁都是菜园。他们的马和车都停在院子里搭的窝棚下。
东边的两间屋子外加耳房是农妇腾给他们的住处。西边两屋是农家四人所在。
只不过此时两间屋子里漆黑,静无声息,莫不是农家习惯早睡,下雪天的,已经歪进了热被窝?
夏允衡也没多想,便进了他自己的屋子,准备歇息。
——
“那吕飞和另外一个押货的汉子刚才抗不住审问已经死了,”在廷尉司直署衙里,林子枫有些惋惜道。
“林都尉,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你才刚自己从大牢里出来,就不能照顾照顾阶下囚的性命?”旁边的郭大平开玩笑道。
本应该在大牢的人此时又安然无事的在此,自然归功于李炎。
前日那熊丙瑞将他告到永靖帝面前后,没想到永靖帝在这事上和稀泥,并不听贤妃之言将林子枫交给三司去审,只是让老奸巨滑的李炎按刑律断案。
李炎深深揣摩到圣意,经一番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林子枫公务在身,办案急切,熊政虎延误在先,阻挡在后,行事过于死板,被误伤也只是意外。既然熊政虎得保无生命之忧,两人功过相抵,各不追究……
稀泥和得有声有色。今日一早林子枫过堂之后就被放了出来。
熊家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哪里真是要在此事与林家较个生死?
李炎这般敷衍,他们也就忍下一口气,待他日一起再作计较。
昨日徐澜宁又带了鹰卫上甲坊署,那些丞差更是有了借口。说是熊大人病假,库房和帐房没有他的签字断然不能随便让人查看。出了事他们一众人都要跟着掉脑袋,改日再来云云……
徐澜宁装着愤怒地离开,一转身就若无其事的去他的署衙悠闲的喝起了茶。
直到傍晚时分,在接到吕飞和两辆马车进城的消息后,才不慌不忙地带着鹰卫出门去拦截。
果不其然,两辆马车里除表面的瓷器外,下面全是玄铁——分明是熊政虎为了填补他库房的空虚将偷运出去的玄铁又运了回来!
而那个吕飞运回玄铁的地点,好像他也摸清楚了,现在只需带人过去出其不意将其一锅端之。
“我不用点特殊的手段,他们又怎么可能把偷运玄铁的地点说出来?”林子枫将他的审问结果摆到徐澜宁面前,“大人,吕飞已经交待,他奉熊大人之命是前往灌耳桥一户有钱的蒋员外家里将两车瓷器给拖回甲坊署。我已经按他所描述,将那蒋员外的地理位置和房屋结构也大致画了下来。”
徐澜宁眉头一拧,灌耳桥?聂影传回来的消息,不是在老腾坡?
他将林子枫所标注的地点看了看,灌耳桥在京城以南四十里地,老腾坡在与之相同的方向五十里。
两人所说的地方相差十里,为何不同?
是吕飞故意说错地方的吗?聂影专事隐秘追踪之术,无论是在白天和黑夜,他的方位感都极强,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追踪从未出过差错。他不相信他会弄错。
“林都尉,吕飞有没有可能故意说一个错处骗我们过去?”
林子枫一脸傲然,“大人,别的计谋心术之类我可能不行,但是在审讯人犯方面,大人但可放心。凡是落入我手的人,我可以叫他们连祖宗十八代的事都一字不漏的吐出来。若从我手底下出来的供词有一句假话,我也绝不会呈到大人面前来出丑。”
徐澜宁点头。这就是林子枫的过人之处。
谁也不知他从哪里学到一套审人用刑的手段,只要经过他的手,就算是铜皮铁骨的硬汉,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不过结果往往是,越硬的汉子,用刑之后死得更快。
反而是那些半硬不硬的人,还能多留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
吕飞和另一个车夫都死了,要么他们不抗刑,要么他们嘴太紧。
不管怎么样,他也必须得相信桌案上的这份供词。可是明明一个人是跟踪而去,一个人是自述,为什么地点会有差异?
“徐大人跟皇上又申请的十二鹰卫已经来了,徐大人准备怎么安排?”这时罗军进来禀报。
徐澜宁眉宇微沉,“事不宜迟,许震,罗军,你们两人快马先行去灌耳桥蒋员外家附近埋伏观察。林都尉,你带十二鹰卫不着痕迹的跟随。我在后面垫后。”
烛火映射在他有些单薄的身影上,更显弱不禁风。林子枫有些担心道:“外面风雪交加,大人恐怕承受不住,要不大人就别去了?”
徐澜宁摇头,“既然昨日我们已经拦截了回甲坊署的货,对方肯定有所警觉。这一去不见得就有收获。即便有收获也少不了一场恶战,我若不去,皇上要我这廷尉司直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