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将闻言哈哈大笑:“投降?事已至此,投降我就有命活了吗?”他看向容倦,“端王爷,以你的本事大可直接离开,何必趟这浑水?”
容倦面色如常,淡掀眼帘,却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箭中箭,谁予你的。”
刘守将脱口道:“你怎知是箭中箭?”
容倦目中一丝冷光闪烁,墨白也意识到什么,说道:“公子,这不可能,箭中箭只有……”
容倦扫他一眼,墨白闭了嘴。
刘守将看看下面,演武高台已被攻破,只剩长孙钺的几个忠心随侍死撑,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将士们!冲啊!”
他竖起宝剑高喝,身边士兵往前冲,而他本人爬上城墙,在云韶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砰!
云韶探出城墙一看,那刘守将摔成肉泥,惨不忍睹。
她愣愣站在那儿,胃里一阵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翻天覆地的难受。
这就是死亡,这就是战场,她虽经历过夺嫡凶险,但比起这种直临生死的场面,还是给了她巨大震撼。
墨白高喝:“你们主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那些举起兵器的将士一愣,都不知所措。
容倦从那守将投下城墙的一刻沉了脸,到此时冷凝如水。
好手段、好魄力,为了不落在他们手里,竟投城而亡!可如今将士们杀红了眼,他一死,谁还能控制这乱局!
仿佛为印证容倦所想,刚才怔愣的将士纷纷举兵,墨白啐了口,大开杀戒,将这城墙上清缴干净后,下面,演武高台屡见险情。
“四皇子!”云韶咬紧唇瓣,“怎么办,他们支撑不住了!”
墨白跪地道:“公子,让属下去。”
容倦睨了眼他,从城墙底下杀上来,即使他武功高超也受了不少伤,此时气力将尽,再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偏偏今日止水赤衣也被派出去,没留在身边……
这时,云韶无意识张望,瞅到那面钟鼓时眼睛一亮,她冲过去抓起鼓槌,狠狠击下。
咚、咚、咚——
云韶敲得很吃力,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敲下去,一连十响,响响震耳。
下面的争斗声渐渐弱了,许多双眼睛齐齐抬起,望向她。
城墙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那儿,两只嫩藕似的手臂扬起来,抓着鼓槌,一下又一下的敲击。
午后阳光洒在她身上,那沾了血的素衣如镀光辉,有一种超然的圣洁。
“都住手!”
云韶跳上城头,清声喝斥:
“你们是军中将士、大夏的儿郎,如今自相残杀,兵刃上沾满同胞鲜血,这难道是你们当初从军的志向吗?”
“人人家中皆有妻儿父母,如今随主叛乱的,就不怕天颜震怒,降祸全族?”
“人无忠诚,不可立于世——我一个女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们难道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还不放下兵刃,各自归建!”
她声朗若寰宇之清,沾血小脸坚定冷毅,端是叫人不敢轻视。
那些原本杀红眼的士兵在她连声喝训下清醒过来,想到家中子女,顿时一个激灵放下兵刃,连连求饶。
墨白看着王妃站在城墙上,字字铿锵、声声有力,满面激动与震撼。
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量,能在乱军之中发声呵斥,这哪里是寻常妇人,分明巾帼英豪,殊敢轻视!
容倦静静望着她,眼底有欣赏亦有笑意。
是了,这是他的王妃,他倾慕之人,能与他携手并肩共看一世繁华的女子。
心尖猛地剧痛,不知是七情六欲动了心窍,还是方才箭中箭的毒素逼引,他被迫弯下身,突然听得外面阵阵马蹄如雷。
“本将奉皇上旨意,暂掌二营帅印,全部放下兵器,即可饶命!”
周延峰的声音传来,容倦心神一晃,慢慢闭上眼。
大局已定。
云韶从城墙上下来,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她去看容倦,却见他身形摇坠,缓缓向后倾倒。刚才放下的心瞬间提起来,猛冲过去接住,“容倦!”他身子较沉,这一接没接住,反将她带至地上。
云韶艰难地爬起来捧起他的脸,双眼紧闭,薄唇乌紫,有一线黑血从唇边渗出来,甚是骇人。
墨白大惊失色:“是刚才的箭中箭,有毒!”
云韶骇然抓起他右手,自方才起,他一直紧握成拳负在身后,此刻费尽力气掰开,却见掌心一片焦黑,烂肉翻起,恶臭散发,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来,云韶只能抱着他大叫:“容倦!容倦!”
东林宫。
端绪帝来回踱步,榻前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正在诊治,而宫殿一侧,已有数十名太医跪在那儿,垂头低脑。
那老太医看毕,又到另一张床榻看了半响,端绪帝急切问道:“如何?”
老太医摸摸胡须,长叹道:“皇上恕罪,微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懂四皇子与端王的脉象……”
“废物!”端绪帝一脚踹开他,那老太医连忙爬起来,跪到那十几个太医最末。
端绪帝脸如黑锅,已经看了十几个太医,去没一个说能治的。
这床榻上躺的一个是他儿子,是大夏战神,还有一个是他侄儿,是最宠爱的后辈。
如今昏迷不醒,儿子甚至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