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挥:“一群废物,全拉去砍了!”
太医们吓得连连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盛怒中的皇帝可不管这么多,侍卫立刻拖人,这时候,一个清泠疲倦的声音道:“皇上,武安有话想说。”
端绪帝寻声看过去,容倦塌边,云韶坐在那儿,神色憔悴:“有什么话说吧。”
“皇上,太医院有一个姓温的太医,医术高超,曾给武安看过病,能否请他来给四殿下和端王看看……”
“是吗?”端绪帝回头瞪向太医院院判。
胡院判连忙道:“有、有,姓温有个叫温子和!”
“还不快传!”
温子和来得很快,诊脉、望闻,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
端绪帝已经被失望打击的不想再问了,温子和却道:“还好,都无性命之虞。只是四殿下比王爷伤重,毒箭入体,需先取出来。”
端绪帝眼前一亮:“此言当真?”
温子和微微低头:“不敢欺瞒皇上。”
那些自诩医术高超的老太医均感不服,头一个给二人看诊的大声道:“温太医,你说无性命之虞,为何二人脉象若有似无,如此凶险?”
端绪帝看了眼,却没开口。温子和平静解释:“宁太医,四殿下与端王爷是中毒缘故。此毒号桫椤,是西域小国的奇药,能使人脉象虚浮,无法把得。此毒甚烈,一经入体随血流而行,扩散极快,所以有见血封喉之称。不过好在殿下与王爷服食药物保住心脉,所以毒性暂时没有侵入脏腑,故而子和才说没有性命之虞。”
“桫椤毒?”太医们面面相觑,都没听说过这种毒药。
端绪帝皱着眉头问道:“这毒能解吗?”
“可解,但二人伤重程度不一。端王爷手掌受伤染毒较轻,四殿下毒箭入体,比王爷严重许多,所以要先取毒箭。”
他说来不徐不缓,容色极是淡定。
端绪帝缓缓点头:“好,那你就放心治,朕就一句话,治好了大功一件,治不好,你就等着陪葬吧。”
“是。”
东林宫这一日一夜,云韶过得无比漫长。
宫人进进出出,血水换下一盆又一盆,绷纱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黎明破晓,温子和累得瘫到地上,点了点头,云韶才把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放回去。容倦的伤情稍稳,皇帝让人把他移到偏殿,毕竟这里人多手杂不便静养,云韶谢过皇帝就和他一起过去,她一刻不离的守在床边,只盼他快些醒来。
然而今日这番风波耗尽心神,云韶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累睡着了。
几个时辰后。
容倦睁目,第一眼就看见趴在旁边的小人儿。
云韶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轻垂,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子。他止不住抬手,碰了碰那张小脸,睡梦中的小人儿似乎感觉到异动,慌忙睁开,于是惺忪的睡眼对上那双深眸,怔了一怔,渐渐酝酿出酸涩。
“你……你醒了……”她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接着泪意涌上,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你终于醒了!”
这傻丫头用力过大,勒得他呼吸不顺,然而容倦心里熨帖,只轻轻拍哄她后背,没有指出来。
很少见她这样,因为一贯是他主动,她嫌弃。
如今生死关头,她真情流露极为难得,他只想多看会儿、多瞧些,将这模样烙入心底,将来好多回味。
过了一会儿,云韶自觉失态,松手想起来,哪知容倦放在后背的手一搂,她被迫前倾趴回他胸口,两人挨得甚近,云韶都能听到他有律的心跳,脸微微发红,嗔道:“你做什么。”
“多抱会儿。”
云韶白他眼,想捶他,但想这人大病初愈,便忍着推开:“这是皇宫,你别乱想。”
容倦唇畔轻扬道:“扶我起来。”
云韶扶他坐起来,自己挨着床沿坐下。
四目相对,他道:“你受苦了。”
云韶愣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从演武场回来的模样,小脸血污难辨,衣裳、袖口也破得破、烂得烂,委实狼狈。不过她也不矫情,手背狠蹭了下脸,道:“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对了,演武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和四皇子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个,容倦眉间闪过一丝冷色,他简单把事情说来,问:“长孙钺如何。”
云韶神色黯然,轻声道:“温太医说,他比你伤得严重多了,可能、可能今后都醒不过来……”
“废人?”容倦脱口低呼,历来从容淡定的脸上也掠过一抹惊愕,呆怔片刻,看着云韶哑声问道,“无法可施?”
云韶轻轻点头,避开他的视线道:“温太医说毒性入脑,伤了经络,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而且还说即使醒了,一身武功也无法施展,身体会比常人虚弱很多,每逢阴雨天气,四肢都会疼痛难抑,包括走路也不能太快……皇上已经命令太医院用最好的人参灵药,但能不能醒,谁都没有把握。”
“四皇子妃临盆在即,皇帝封锁消息,不准这件事传出去,所以公孙她们现在还不知道。”
云韶越说心里越是沉重,公孙对长孙钺用情至深,若她知道长孙钺很可能终身不醒,该何等难过?她看着眼前清隽冷漠的人,如果躺在那儿的人是他,她或许也会伤痛难抑,痛不欲生……
容倦没有出声,极度复杂的神色在眼底变幻,他慢慢握紧拳,有浓烈杀意滚滚而过,连云韶都觉着心惊。
“长、孙、钰。”
薄唇吐出这三个字,云韶骇了一跳,几乎瞬间跳起来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抓住他的手道:“王爷,这是皇宫!”她在提醒他话不能乱说,然而容倦冷笑一声,冰寒莫测的眸子里有极其可怕的杀气,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轻拍两下,随后薄唇轻启,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我定杀他。
云韶心底一寒,知道这人是认真的,可为什么,就为了长孙钺?她知道他们交情好,但皇室之中,尔虞我诈,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她担忧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容倦似乎察觉她的疑惑,徐徐道:“十五年前的冬天,是我第一次进宫……那天的风雪,很大、很大。”
他语声缥缈,似乎在追忆某些陈年旧事,云韶认真听着。
“那时我的婢女带着我,来到一处宫殿。那个地方很荒凉,大火烧过的痕迹清清楚楚印刻着,孤魂野地,寸草不生,我问她这是哪儿,她不说,只一味哭泣,后来叶皇后来了,一语不发直接赐死了她。”
容倦闭了闭眼:“那天,她穿着红衣,倒在雪地上的样子很美、也很冷,直到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处宫殿,原是一个禁地。”他忽然偏头看着她,“倾月宫,你可曾听过?”
云韶讶然道:“是容妃娘娘的倾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