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倦见她小巧的鼻尖都冻红了,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说道:“我并非袖手,只认为以你的本事对付云家绰绰有余,要早知你用这种法子,哼……”这一声哼得墨眉斜挑,冷寒之意尽在其中。云韶却望着他傻笑:“你觉得我能对付他们?”
容倦点头,那红扑扑的小脸顿时洋溢笑容:“好吧,那本王妃就宽宏大度,原谅你这次——阿嚏!”
看着那五官拧成一团,鼻涕眼泪齐往外落,饶是以容倦的修为也忍不住破笑。
云韶狠狠拧了把大腿:“还不快点拿药来!我不想在皇上面前形象尽毁!”
容倦忍痛叫墨白把药送进来。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
端王和端王妃都有直接觐见权,因此没人阻拦。
刚到正阳门,云停气喘吁吁赶上来,好在他是羽林军近卫,要换了别人早给撵出去了。
“大姐!大姐!”云停一溜烟跑过来,撑着双膝大口大口喘气。
云韶知道他是来做说客的,瞄瞄容倦,后者立刻道:“云侍卫有事?”
云停看看容倦,这端王爷就在云韶身边,很多话不好说,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姐,方才的事……还请您原谅我娘!”
云韶软趴趴地靠在容倦胸前,听到云小弟的话也不吱声,就拿手指戳容倦。
容倦捉住那恼人的两根指头,道:“王妃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说完大步绕过云停。
云停想到祖母的话急了,连忙伸手去拦,可容倦何等人物,又岂会叫他近身。
于是一道残影晃过,他已带着人进了正阳门,云停呆站原地,脑子里就一个词——完了。
养心殿。
皇帝正和皇后聊天。
聊得无非是几个孩子的婚事,自从太子过世,他体内的父性觉醒,对几个皇子那是关切了再关切。就拿前两日老九和老四的婚事(因为太子丧期推迟了一阵),他还亲自到场,给谢知微、公孙扬眉各送了一柄如意。皇帝对孩子们的大加关怀,却引起了朝野的猜测。比如储君之位悬空,下一任太子究竟是带兵打仗的老四,还是贤名远播的老九,这些都要从端绪帝的表现来看。
可惜的是,就目前情况看,他对那两个呼声最高的一视同仁,赐了这个转头又赏那个,难以捉摸。
叶皇后是聪明人,虽也希望继位的是自己儿子,但她不会给皇帝吹枕边风。后宫不得干政——这条祖训她一向贯彻得很好。
“皇上,今日端王和端王妃进宫谢恩,您说赐些什么好。”她知道皇帝爱重这两人,因此本是赏赐的小事儿也拿来当面说。
端绪帝沉吟:“嗯……你之前给了云丫头一个如意鸡血镯,这次就把那支鸾凤金玉簪赐她吧。至于倦儿嘛,他好像什么都不缺,等他来了朕再问问。”
“是。”叶皇后顺从道。
如意鸡血镯和鸾凤金玉簪都是西域国献上的,她当时把镯子给云韶,是存着给儿媳妇的心,没想到钰儿没娶成,她反而成了自己的侄媳。
说曹操曹操到,王德海躬身禀道:“皇上、皇后,端王爷和王妃来了。”
端绪帝笑道:“宣!”
容倦扶着云韶进殿时,帝后二人脸色都古怪起来。
因为云韶全身上下湿透了,鬓发散乱,上面也凝着处处水珠。她拥着件狐裘被容倦揽在怀,鼻尖冻得通红,眼眉委屈地弯下来,十足惹人怜。
端绪帝眉头一沉,叶皇后正打算问她个御前失仪的罪,那丫头忽然咚得跪在地上:“皇上,云华有罪!”
她这么先声夺人,反叫叶皇后不好出口。她看看皇帝,皇帝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回事,你怎么搞得这副模样?”端绪帝说,眼睛瞅向容倦。
容倦深吸口气,道:“请皇上降旨,解除云华在平南侯府的名位。”
啪。
端绪帝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解除名位,那就等于除名,这种通常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被家族除名,云韶如何也不至于如此。
端绪帝凝视台阶下跪伏发抖的少女,慢慢冷静下来:“到底怎么了,说。”
云韶抿着唇,这才将平南侯府的一切徐徐说来,她今日回家归宁,准备了厚礼,岂知被一个废立的姨娘推下池子,差点丧命,而且那姨娘已有身孕,因为这事儿孩子没了,就陷害说是她害的。当时侯府上下全信了,幸好有下人作证还她清白。
说到这儿时云韶泪如雨下,她强忍着没哭出声,但声音里的哽咽仍能听见。
叶皇后听得直摇头,端绪帝黑下脸,冷哼:“云卿糊涂!”后宅不宁,在他眼里就是男人没用,有用的比如他自己,后宫那么多嫔妃不也和睦相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姨娘、嫡女,这宠妾灭妻、宠庶废嫡的事儿在他心里就是一根刺,不用深挑自己就能炸开。
“云丫头,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除名的事还需慎重考虑,这个……”端绪帝以仁孝治天下,云韶才嫁给容倦,转头就和母家划清界限,未免有攀附高枝不仁不孝的嫌疑,当然,他这个同意了的皇帝也一样。
云韶心知他会这么说,正要拿嫁妆的事开口,突然叶皇后道:“皇上,臣妾倒是想起一事。”
“哦?皇后你想说什么。”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上次云华郡主进宫是为了什么?”
端绪帝一愣,叶皇后道:“是为了嫁妆的事,那时云华郡主说几个庶妹都到适龄,家中只拿得出十抬给她,还是您让内务府和臣妾给她操持的,您忘了吗?”
有些事,不怕提,就怕联想。
这前后一串起来,端绪帝顿时明白了:“云华,侯府是不是克扣了你的,拿去贴补那些庶女?”
云韶低着头,抿着唇,虽不说话,但那瘦瘦小小的一团儿沉默且倔强着,分明就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