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这呛鼻滋味儿真不好受,她埋在他胸前好一会儿,才感觉鼻腔里那股难受劲儿退下。
“好些了?”容倦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轻问。
“嗯……”云韶瓮声瓮气点点头。
容倦瞧着她湿漉漉的垂发,缩在怀里的身子抖个不停。想到她伤好才没几日,又落了水,心里怒意止不住上涌,他转过脸,深潭的眸子冷逾寒冰,徐徐扫过众人,这午时过后日头正盛,偏叫大伙后背发凉,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出什么事了?”
这时云天峥、老太君等人闻声而至。
云天峥一看到柳红袖倒在地上,身下还有暗红的血迹流出就是一惊。
喝道:“怎么回事?叫府医!”同时抢过去搂住柳氏,“红袖,红袖?你怎么样?”
云停和云漪也跑过去,不停地叫娘。
柳氏还没彻底晕过去,看见云天峥顿时抓着他的衣裳,哭喊:“侯爷、妾身……孩子……”她呜呜的抽噎起来,云天峥看那暗红流出,心中更觉不祥。府医到后,一把脉,登时惊了一跳,云天峥厉喝:“到底怎么样?”府医一哆嗦道:“侯爷,三夫人的孩子……没了!”
众人一惊,柳氏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老太君沉下脸,她是讨厌柳红袖,但她肚子里的是云家骨肉。
当下环顾一周,问:“这是怎么回事?说!”
最先到的下人忙不迭爬过来:“侯爷、老太君,小人到的时候只看见三夫人和王妃都在池子里,具体怎么回事,小人也不知情!”
听到这话,云天峥骤然回头,直瞪云韶:“是这样吗?”
云韶和柳氏有过节,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今两人同时落水,又没第三人在场,这其中不难惹人遐想。
云韶见这个爹第一时间怀疑自己,而不是去问柳氏情况,心里寒得要命。
好在她早就习惯了,不抱希望也没觉得伤得很深。
容倦收紧手臂,向她摇摇头,意思是说不要和他计较,云韶会意,小脸挤出笑来想告诉他她没关系。
“哼。”云深跨前一步,刚好挡住云天峥的视线。
他抱起手臂,轻轻睨了眼柳氏:“你怎不问问她,出了什么事。”
云天峥心疼地低下头,柳氏哭得天昏地暗,抓着他缀泣不已。
“侯爷……别问了……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该得罪王妃……呜呜……王妃惩罚妾身,也是、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这话里意思不就是云韶推她下池塘,故意害她没孩子的吗?
好大一朵白莲花!
云韶眸子一眯正要开口,忽然云停道:“娘,是不是弄错了……大姐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你不信娘?你信外人?”柳红袖目眦欲裂,抓着云天峥嚎啕大哭,“侯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
云天峥狠狠瞪了眼云停:“你住口!”
接着转过头,怒气冲冲看向云韶。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云深瞳中厉色一闪,云韶却轻言细语开了口:“侯爷、老太君。”她幽幽叹了口气,乌黑的眸子里盛满委屈,“你们怎不想想,若是我推她,又何必自己下去,那不是自讨苦吃麽?”
比演戏?谁不会!
云天峥一愣,说得好像有理。
又去看柳红袖。
柳氏叫道:“侯爷!是她推妾的时候,妾将她拖下水去的。”
“扑哧,”云韶没忍住笑出声,“柳夫人,你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能将本王妃拖下水去,是本王妃太无能,还是你力大无穷啊?”柳氏傻眼了,不等她狡辩云韶又道,“何况,真没人看见麽?”她轻描淡写说着睨视一圈,忽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跑出来:“小人、小人刚才听见王妃喊救命,还说……三夫人拉她做什么……”
柳氏尖叫:“你胡说!”
云天峥明显怔了下,看向最先到场的下人:“他说得是真的?”
那下人嗫嚅道:“这……小人没听清楚,但王妃娘娘确实喊了救命……”
所有人都沉默了,原以为是云韶记仇,推柳氏下水,结果居然反过来,是柳氏害得云韶?端王爷还在这儿呢,出了这么的丑事人人均觉面上不挂住,云天峥脸黑得跟炭似的,看还哭啼不休的柳氏厌恶的很,甩手:“拖下去!”两个下人捂了嘴把人拖下,云停和云漪想求情,但看情势不对没敢出声。
倒是云韶轻笑了声:“侯爷,令夫人刚没了孩子,你还是该多关心她才是……阿嚏!”
云天峥怎听不出来话里嘲讽,嘴唇动动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倦立刻为她紧衣:“着凉了?”
云韶摇摇头,看了眼兄长又对容倦道:“不是要进宫吗?走吧。”
容倦看她眸子里的狡黠就知她打的主意,当下将人抱起来,径往外去。他全程没和云天峥、老太君说过一句话,等走到府门口才慢悠悠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众人。
这眼神直叫人浑身发冷,王氏道:“侯爷,那柳氏……”
老太君突然插嘴:“她说进宫,什么意思。”
几人一震,王氏失声道:“她难道想以这幅模样进宫?”新婚归宁的王妃,在自家院中落水,还被诬陷害了三娘……这些事情传进皇帝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云天峥想起当日云韶的誓言——出嫁之日就是与云家恩断之时,蓦地浑身一抖,叫道:“快、快去拦住她!”
然而云韶乘得是端王府的马车,谁又敢去拦。
几人跑到侯府大门时,那马车早已不见踪影,云天峥跺足道:“坏了、坏了!”他太了解这个女儿,言出必践,当时立誓他就觉得不安,今天归宁还以为是原谅他们了,却原来根本不是!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和云家名正言顺决裂的机会,柳氏那个贱货,偏偏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云天峥懊恼不已,可现在也晚了,老太君经过大风大浪,这时倒更冷静些:“停儿。”
云停道:“祖母。”
老太君道:“你快进宫,拦住你大姐,无论如何别让她见着皇上!”她心知云韶对侯府充满恨意,除她大哥外,就对云停稍微好些。本来让云深去劝最好,但看那家伙懒洋洋站那儿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就知道不靠谱。只有云停去了,希望她还顾念姐弟情分。
云停也知道这是他娘闯下的祸,二话没说应了。
青布马车里,墨白递进好几个手炉,云韶抱在怀里,仍阿嚏阿嚏打个不停。
“真着凉了?”容倦皱着眉头把绢帕递给她,云韶擦擦鼻子,闷声道,“你去试试那水,真冷……”
容倦无奈道:“你啊,何必如此。”
云韶哼了声:“那还不是某人作壁上观惹的祸……阿嚏,我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