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复强调,逼迫自己把那个不详的梦境抛到脑后。
这时,旁边有人笑道。
“新郎这是等不及了。”
“哈哈,依我看直接送洞房吧!”
云韶推开他,站稳,礼部司官大喊:“入门,拜堂!”
丝竹之声复起,恭贺的、道喜的、凑热闹的,场子顿又热起来。云韶视线受阻,低头仔细脚下,在喜娘搀扶中步入大门。进了喜堂,耳边人语更沸,她才稍安定的心又紧张了。
“一拜天地。”司官高声唱喏。
云韶跪下身,向着门外高天广地拜下。
“起——”司官又唱,“二拜高堂。”
容倦双亲已故,所以拜的是两位先人牌位。但有眼尖的看见,容王爷拜得并不十分真,略略躬了下身便罢。
“再起——”司官提了口气,“夫妻对拜!”
云韶侧转过身子,和眼前的男人面对着面。她只能看见他精致的云纹靴底和喜服边缘的鸳鸯纹路,心忽地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这一拜下去,她便是他的妻,天长地久,岁月无双,她会与他白首终老,还是如前世情断人亡?
慢慢弯下身,伴着一声“礼成”,她看见那人伸出手,稳稳握住她。
“别怕。”低缓的声线如暖流,缓缓注入心底,抚平那些不安与褶皱。
她用力捏了下他的小拇指,也许,她该对他、对自己多几分信心。
“送入洞房——”
司官这一声落,登时沸反盈天、震耳欲聋。
“快送进去,出来好吃酒!”
“今天不灌他个三百杯,老子不姓陈!”
“嘿,端王爷大喜,你哭什么?”
“我哪是哭,是高兴!之前还以为容老将军要绝后,没想到啊……呜……”
“开枝散叶、早生贵子!”
……
云韶感觉被簇拥着往里去,耳边都快炸了,忽然一只手环过肩膀,道:“且慢!”
容倦眉梢一挑,那些拥着云韶的贵女小姐们纷纷放了手,他搂着人往前一步,目光扫视,人们不自觉静下来。
“洞房不急,本王先带王妃向各位敬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云韶亦也惊讶抬眼,即便隔着喜帕依然盯着他。
容倦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他难道不知道历朝规矩,从没有女子在大婚宴席上敬酒一说,这不止违背祖规,也是、也是违背礼法的啊!
“王爷!”墨白吓得脸都白了,上前欲劝。
容倦冷冷道:“本王与王妃夫妻一体,这杯酒本王能敬,王妃为何敬不得。”他任妄惯了,手一挥只道,“喝得留,不喝走,本王绝不强求。”
宾席静默,人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那些位高权重的如谢风泉、魏严之流,冷面皱眉,想出言阻止又碍着名头,毕竟也不是人家的爹妈,何况论起权位,他一个王爷还在百官之上!
谢风泉给长孙钰连使眼色,希望他阻止容倦这荒诞做法,长孙钰却似乎没有领会,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云韶,甚为失态。魏严去看长孙钺,这个四皇子是知道容倦的脾气,赶紧扭头看天看地,装不知道。他摸摸鼻头,老子又不傻,才不去触这霉头呢。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传报。
“太子殿下到——”
宾客耸动,谁能想到大夏的太子爷也亲临此地。
人群自觉分开条道,长孙铭身着明黄四爪朝服,头戴冠冕,大步流星而来。他身后跟着个杏黄衣裳的女子,眉眼骄纵,不是福宁公主又是谁?
“太子哥哥!福宁姐姐!”在一旁吃着糕点的昭阳一下跳起来,两只眼睛笑眯成缝。
长孙铭看她一眼,笑了笑,而后向容倦拱手:“端王爷,恭喜啊恭喜啊,孤待父皇母后的旨意,来晚了,还望见谅。”
容倦对这个太子还是给几分面子的,微低头道:“岂敢。”
太子拍拍手,立刻有人抬上两幅匾额。
红盖头一掀,一匾上题:至高至明日月,另一匾题:至亲至疏夫妻。
众人默不作声,倒吸口冷气。
日、月,敢用这种字眼的,也不怕担谋反罪名。
长孙铭看见众人脸色便知他们想什么,笑了一笑道:“这匾额,一是父皇所题,一是母后所选,父皇说了,愿你夫妻二人和和睦睦,家事安宁。”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皇帝的手笔。不过帝后题匾,这份殊荣哪怕是当年太子、四皇子大婚都未有过,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这时候就有聪明的跳出来说,这是皇上的恩德啊!皇上感念容老将军一门忠烈,所以如此善待他的独子,正是天恩浩荡!
于是众人一致感念皇帝恩德,由内而外夸了个遍。
云韶听了个大概,心里却有几分明白这匾额多半不只是为容倦,还有一些原因在自己。太子身上的五石散是她解的,长孙铭生性仁德,必然为此没少出力,端绪帝又欢喜太子悬崖勒马,在他那功劳簿上记了云韶一笔,所以才有这样两个举世无双的匾额出来。
“容兄,礼已成了,新娘子为何还在这儿?”长孙铭送完礼,便走上去状似亲热的拉闲话。容倦不闻不动,又将一起敬酒的言论说出来,长孙铭愣了一瞬,看看云韶,心头蓦地升起两分感慨。
他当年对庄清婉,即使情根深种,亦绝难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
这个云华郡主,也许,是个有福气的。
“好,今天你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孤就先与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