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顿步,循声望去,容倦立在他那辆青布马车旁,容色宁静,淡冷的眉眼不含一分情绪。
谢知微一怔,望着那放在心上念了好几年的人出现眼前,只觉如梦似幻,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你怎么来了。”云韶有些惊喜,小碎步跑过去。
她这一动额角几缕鬓发垂下来,容倦低眸看着她,苍幽的眼底浮起两分暖意。
“来看你。”边说,边抬手捋起那两缕发丝。
云韶脸有些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要一起进宫吗?”
容倦“嗯”了声,复又移目看了眼谢知微:“无事,本王告辞。”语毕,一手轻轻环过云韶后背,云韶低声说了两句,他才放下手,但两人挨得甚近,言笑之际呼吸交错,一刹那谢知微心肺皆凉,只能怔怔看着两人远去。
“谢小姐,”身边嬷嬷的声音刻板无情,“你今日失仪了。”
谢知微这才回神,有些紧张地看了嬷嬷一眼:“我知道。”
嬷嬷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皇室仪态端方,谢小姐既然忘了,那今日晚饭,不宜食用。”
旁边的小丫鬟欲要争辩,谢知微低眉顺眼:“是。”这个老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专门派来教她皇家礼仪规矩的,她不能对她不敬。
谢知微的目光飘过宫门,望着那两道已经看不见的人影,轻声呢喃:“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她垂下眼,将泪水逼回,“……我不甘心……”
宫门。
云韶与容倦并肩而行。
云韶小声抱怨:“我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为何要跟我为难。”
容倦知道她说得是谢知微,见那小脸上露出两分苦恼,轻抚发顶:“与你无关。”
“和我无关,难道与你有关?”云韶不以为然白他眼,突然想到什么,顿步,“好像真是你的错!”
容倦亦只得随她停下。
“谢知微心悦于你,但你我定了亲,她因此记恨上我……”云韶想起中秋宴之前谢知微跟容倦告白的场景,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她记忆犹新呢!顿时黑了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容倦无奈扶额,叹道:“她心悦我,怎是我错?云韶,你要讲道理。”
“就是你的错!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拈花惹草的脸。”云韶哼哼,“不止她,还有福宁公主、北安侯的女儿江瑶心,对,还有那个戎狄的伽罗公主,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朵桃花。”
女人计较起来真是不讲道理。容倦顿了片刻,忽道:“我只取你一朵。”
云韶一愣,被他这情话攻得措手不及,随即不甘示弱的瞪眼:“我们在说你呢!”
容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息,唇边扬了扬:“云韶,你这是在吃醋吗?”
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她结结巴巴地瞪向他,突地伸手,狠狠在他脸上拧了把:“蓝颜祸水,哼!”说完立马跑开了。
容倦感觉到右脸吃痛,忍不住皱了下眉,随即看见那道慌乱的身影,又不禁漫上抹笑。
他不徐不疾地跟上去,冗长的宫廷走道中间,只剩太监宫女们压低身子,全作面无表情状。
——老天保佑,端王爷和云华郡主什么的,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宫中。
云韶迈进偏殿便唤道:“皇上,您要给云华做主!”
正在与皇后说笑的端绪帝一愣,坐直身子:“怎么了这是,云华,谁欺负你了?”叶皇后神色微凝,对于云韶这般没有礼节微有不悦,但看皇帝一脸关切,竟然丝毫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心底一沉,皇帝对她的宠爱已到这个份儿上?
“皇上、皇后,”云韶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规矩,忙站住行礼。
端绪帝挥手道:“行了,别来那些虚的,快说说,谁欺负朕的云华郡主了?”
云韶站起来,小脸透出几分委屈:“皇上,还不是端王……”
“倦儿?”端绪帝又呆了,“他怎么会欺负你?”
叶皇后醒悟过来,掩嘴笑道:“皇上,怕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吧。”
端绪帝一脸恍然,看着下面撇嘴生气的云韶,十足小女儿情态,顿时也笑开:“朕以为什么事呢,云华,说说,倦儿他怎么欺负你了?”
云韶气鼓鼓道:“他说要娶臣女,又不要臣女的嫁妆,您和皇后评评理,这是不是看不上臣女嘛?”
帝后对视一眼,这个侄儿闹得又是哪一出?
这时,值官传报端王到。
容倦快步进来,先向帝后点头行礼,接下来看着云韶颇为无奈。
端绪帝故作威严问道:“倦儿,云华郡主告你看不起她的母家,是否有这么回事。”
容倦怔了下,余光一瞥扫到她眨眼示意,顿时明白过来。
“是。”
“哦?这是为何啊?”端绪帝也来了兴致,照理说,云韶家境不差,一个爹是平南侯,两个兄弟,一个管着西山大营,一个破格录为御前侍卫,这种母族身份,配他容家也不算高攀。他知道这个侄儿心气高傲,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吧。
容倦此刻并不知道云韶和皇帝说了什么,但她提到平南侯府,多半是因为老太君克扣嫁妆的事。可这毕竟是家宅不宁,捅到皇帝面前也脸上无光,他摸不准云韶的脉,略一沉吟,只问:“敢问皇上,她告的是哪条。”
“还有几条?”端绪帝乐了,“云华郡主说你不让她家出嫁妆,可有此事?”
容倦懂了,道:“有。堂堂一个平南侯,嫁妆不过十抬——她家不要颜面,我要。”
端绪帝诧异了:“十抬?”他跟叶皇后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