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妹妹!”长孙铭急忙拉住她。
云韶淡淡道:“太子既然有所保留,请恕云华也无能为力。”
长孙铭一愣,犹豫片刻,说道:“好,孤全都告诉你,但云华你必须保证,绝不让第二个人知晓。”
云韶听出郑重,点了点头。
长孙铭喃道:“从何说起呢……就说那解忧物吧,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解忧,是毒药。”
“毒药?”云韶大惊。
长孙铭颓然坐到地上:“是啊,毒药……”
原来他自从跟庄清婉争执不休,心烦意乱,偶然间有人进了此物,说是服食一些,快活似神仙。他第一次初尝是半个月前,果然和描述的那般,服食之后如腾云驾雾,什么烦恼也没了。于是他每隔几日都要服用,到后来,已经发展到一日不食便浑身难受。
那天,他照常服了药物,整个人轻飘飘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无印象,等到清醒时,眼前只剩下端绪帝错愕惊怒的脸,和他臂膀上的那一抹红。
“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可惜晚了,晚了……”
长孙铭痛苦地抱住头,云韶看他这般落魄,心中也升起不忍。
“既如此,殿下何不与皇上明言,您只是误信人言遭人下毒,皇上断不会因此……”
“不!”长孙铭反应激烈,“这药决不能让父皇知晓!”
他态度甚坚,这药似乎有什么隐情?
云韶看着他狼狈的面容,突然想起前世。
那时长孙铭站在高台上,一手提剑一面高歌,接着纵身一跃摔成碎骨……刹那间,一个名字掠上心头。
“五石散?!”
话落,长孙铭亦大惊抬头:“你怎么知道?难道父皇已经——”
云韶惊愕难言,看他这反应,确信是吃了五石散!
前世他就是服食五石散过量,疯癫致死,这一世也逃不脱这个结局吗?但上辈子没有圈禁他,也没有皇帝撞破他和太监的丑事,这些、这些……
云韶不语,长孙铭以为皇帝已经知晓了,绝望道:“完了,全完了,父皇最痛恨此物,完了……”
云韶握了握手,下意识想说我有解药——之前青荷被柳融雪下毒,她托温子和制出解药,药方还在他手上。
可是,要救他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别人的恩人。她现在这么做了是救了他,却也等同握住他一个巨大把柄,一旦登基,长孙铭会容得下她吗?他会允许一个知道他曾经服食过五石散的人,活在这世上吗?
云韶两世为人,和这些皇室中人打过太多交道,深知他们天性凉薄,不足为信。
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太子殿下,云华告退……”她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长孙铭无心理会,敷衍两声。
云韶快步行到殿门口,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云华,以后离庄清婉远些……还有太后,你不是她们的对手。”
云韶回目,但见长孙钰疲惫的脸上挂着一抹笑。
兴许是真的绝望了,那笑容温和无害,仿佛一个临终之人谆谆告诫。
那一刻,云韶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又发作了。
无论长孙铭做了什么,他都不该死。
她轻咬下唇,又迅速回到他身边:“殿下。”附耳轻道,“皇上还不知您用五石散的事,依照今情,您只需上一道奏折请罪,皇上必会宽宥。至于五石散……云华手中恰有解药,下次碰面,我会把它给您。”
长孙铭难以置信地扬起头,那双早已绝望的眼里涌现希冀,他握紧云韶的手,嘴唇哆嗦:“若你能救孤……你就是孤的恩人,孤定会回报你!”
云韶敛颌,抽回手。
她走出大殿,冲着侯在那儿的王德海略一点头。王德海会意,脸上渐露笑意:“郡主果然不负厚望,皇上知道了,定会高兴的。”她无力多说什么,出了皇宫,便直奔端王府去。
午后烈日正阳,青石板砖烫得无法下脚,云韶从马车跳下来,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厮立刻迎上。
“这位小姐……”
“我找容倦。”云韶打断道。
小厮一听直呼主子大名,知道是个不得了的连忙通传,很快,墨白迎出来。
“云华郡主,您怎么来了?里面请。”墨白清楚这位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半点不敢马虎的请她入内。
云韶立在门前,心里却有些虚了。细说起来,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容倦家里,咳,没成亲就过府,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不过她没工夫细想,太子的事情刻不容缓,她迈步入府,边走边问:“温太医在吗?”
墨白小心赔笑:“这,大白日的,温先生应该在太医院供职,怎会在王府。”嘴上说着心里暗惊,温先生和公子关系密切鲜少人知,怎么公子连这个也告诉她了?
云韶步子微顿,道:“那你家公子呢?”
“在书房。”
“带我过去。”
她话里不自禁带起威仪,和公子那淡然表相下的杀伐决断颇为相似,墨白心头苦笑,领着人儿到书房门口。
端王府很大,至少走了四五个院子才到,一路上云韶暗自打量,发现王府地皮虽广、庭院却建得稀少宽松,而且常是一个大院,院中空空如也。以容倦那清冷寡淡的性子,她还以为会种些竹子梅花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一眼望去空得叫人心悸。
到得门前,墨白却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压低身子在门口唤道:“公子,郡主来了。”
房中静了一瞬,接着响起那淡冷的语调:“进来。”
“是。”墨白躬身推开门,退往一边,云韶抿抿唇,走进去。
房内光线甚暗,四面纱幔垂下来,将屋子包裹严实,容倦坐在书案背后,盛夏的天气,却裹着厚实棉衣,午后的烈阳光亮,却点着一灯如豆。见她来了,放下手中书卷,清隽眉眼稍稍抬起:“有事?”
云韶一个箭步上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她语声焦虑,似乎被这反常的情形吓到了。
容倦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柔荑,小小的两只分明握不住,却捂得紧。心口一暖,唇边也泻出两分笑意:“没事,畏寒。”他边说边脱出只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云韶愣愣,才道:“是你的病……?”
他摇了摇头:“只是畏寒。”
话到此处不必再提,云韶这才将心放回肚里。她寻了张椅子坐下,半响斟酌着开口:“我有事求你。”
“我知道。”容倦表现地很平静,“说吧。”
云韶看着他淡定的面容,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太子……太子服了五石散,而且有段时间了,我想拿五石散的解药给他。”
话刚落,容倦便问,“你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