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停正色拱手道:“多谢王爷。”
容倦性子极冷,对于旁人向来懒作理会,可今日不知怎么,特别给面子,不仅点了点头,还说道:“伤若不好,可再找他。”
云澜在一旁难以置信,往日冰山般难以接近的人物,今天却一再破例。她当然不知道,容倦此时心情甚好。原因无他,那道圣旨是其一,云韶领着云停来谢他,就是其二。他的眼睛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云韶跟府上关系不好。赐了婚,老太君稳坐高台视若无睹,云侯爷欲言又止终究沉默,一个二娘表面殷切内里不详,剩下的几个弟弟妹妹,也就只有这个云停真心道贺。
容倦看得出来,云韶对这个弟弟颇为爱护,那么云停应该就是府上跟她为数不多真心亲近的人。
她能带着关系好的弟弟来,那便是有意给他介绍,这种没将他视作外人的举动,顿时赢得了端王爷的好感。
于是,看着乌鸡眼一样的云停,居然也顺眼起来。
这厢叙完话,云韶走到老太君和云天峥面前,微微福身:“祖母,侯爷,您二位若无训诫,云华就先退下。”
她礼节完美挑不出一丝错,然则脸上漠然无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云天峥心下一痛,想开口,被母亲抢先道:“皇上赐婚,你就是容家的人了,日后出去,不能再说是云家孩子。”老太君刻板的声调无有起伏,云韶倏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她竟要把她扫地出门了。云天峥亦道,“母亲,这恐怕——”
“你闭口,老身话还没说完。”老太君半点不给脸面地打断,又看着云韶,道,“一切礼仪既有皇家操持,侯府就不会过问。至于你的嫁妆,长兄如父,你可以向你的兄长讨要,其余的就不用想了。”
王氏一喜,两个女儿脸上也露出喜色。
老太君的意思是云韶出嫁的嫁妆,侯府不会拿出一点来,那岂不是所有都会留给她们?
云韶嘴唇动动,最终勾出抹自嘲的笑。
她知道祖母不喜欢她,但没想到恨她到这个地步。皇帝刚赐了旨,她马上要把她扫地出门不说,还当着容倦——她夫家的面直白说不会出一点嫁妆。这哪里是对待亲孙女,就是对待养女也不会这般绝情,若换个夫家,只怕就要因为嫁妆的事恨上她了。
“母亲。”云天峥对这个女儿总算有两分感情,道,“这样不太妥当,韶儿毕竟也是我的嫡女,她的嫁妆还是应该……”
“天峥,你这是在说为母不公吗?”老太君直接扣上大帽子,云天峥忙道,“儿子不敢,只是。”
“那就闭口。”老太君道,“侯爷主外,这内宅的事情老身说了算。”
云天峥见母亲如此坚决,摇摇头,也不再多说。
老太君环顾里外,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样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
云停年纪尚轻,对内宅之事不甚了解,见几个姐姐面上带笑,还以为皆大欢喜了,他正要和云韶说话,被云漪拦住。云漪向他摇摇头,又冲云韶的方向努努嘴,云停看去,这才发现大姐脸色苍白,眸光幽深的晦暗难明。
云韶慢慢抬眼,一一看过这屋子里的亲人。
老太君、云天峥、二房、三房……她的目光在云停身上微微一顿,随之骤然收起,唇畔勾起抹冰冷弧度,她咬紧嘴唇,眼神冷得跟冰似的。
“……好。”半响挤出这一个字。
老太君以为她妥协了,谁料下一刻这个嫡长孙女竖起手,朗声道:“既然如此,天地为证,我出嫁之日,便是与你云家恩断之时!”
字字有声,云天峥愠然大怒,拍案起身:“你胡说什么?”
往日云韶还顾着他两分颜面,今日寸步不让,大声回道:“侯爷没听清吗?云韶出嫁之日,与你平南侯府再无半分干系,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你——你放肆!”云天峥气得老脸愠红,王氏连忙赶上去为他抚背,“侯爷、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行。”
云韶冷冷看着他,刚才老太君说一分嫁妆也不给她时,这个父亲怎没现在这般震怒?一视同仁,公平公义?不过是他自认为该一视同仁时才一视同仁,该公平正义才公平正义。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一次次对这样的父亲抱有希望,现在好了,她看清了,也再不会心软。
然而云天峥怒,老太君却喜。
她望着云韶,浑浊的老眼竟在此时绽放某种光亮:“此话当真?”
云韶冷笑昂首:“当然是真,这不就是你盼着的吗?”
老太君老脸一红,却是喜悦掩盖了其他,她吩咐丫鬟去找手书,看模样竟要当场划押为凭。云韶心寒得要命,却兀自咬牙不肯露出半分软弱,云停呆了片刻,忙去劝她,她看着这个小弟目光柔和一瞬,低道:“你若认我这个姐姐,此时便不再劝。”云停一愣,瞧见她眼里的冷意坚定,不自觉松开了手。
这时丫鬟呈上纸笔,云韶看了眼,拂袖打开。
纸墨笔砚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朗声道:“放心,我会自请上书,向皇上陈明此事,绝不会损你平南侯府一点威名!”说罢不去看云天峥铁青面色,转身离去。
她走后,老太君被落了脸子直呼“忤逆、不孝”的话,云天峥看着母亲和女儿闹得这般僵硬,气急攻心,王氏急着替他抚背顺气,几个小的幸灾乐祸,只有云停注意到端王尚在,忙不迭迎上去赔礼:“王爷,叫您看笑话了,我大姐其实并非这样,今日实在是……”
唯他口口声声还想着替云韶开解,容倦看他一眼,却道:“很好。”
这一声唤起其他人注意,云天峥急急忙忙过来:“端王,抱歉,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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