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以为心上人会垂怜安慰,然而淡淡几个字,配上那清冷的神情,直将一颗热心凉透。
端绪帝看了眼容倦,嘴唇蠕动终没出口。
福宁哆嗦着问:“你……你真这么绝情吗……”
“要听实话?”
“实话。”
“从未动情,何来绝情。”
容倦话锋犀利众所周知,但长孙钺觉得这次还是刷新了认知。福宁是毕竟公主,又跟他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情分不比伽罗。即便如此,这小子照样不给面子,字字剜心,比刀子还厉害。
福宁一阵晕眩,十几年盼头,终于被现实粉碎了。
她身子直抖,嘴皮子哆嗦着望了那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昏倒。
“福宁!”长孙钰到底兄妹情深,脸唰地白了,他转过头对着皇帝一阵猛磕,“父皇、父皇,求您召太医吧!”
端绪帝叹了口气,疲倦挥手:“传太医。”
“多谢父皇!”长孙钰松口气,心底担忧还没散去,端绪帝又道,“老九,你看顾着吧,朕暂时不想见她。”
长孙钰心一寒,知道父皇这次真恼了她,话也不敢多说,忙叫宫人来把人抬下去。
殿内一片沉默。
端绪帝仿佛突然老了几十岁,闭眼休憩会儿,才慢慢道:“倦儿,你真不喜欢福宁吗……”
听到这话,太子心头叹气。尽管父皇表面怎么绝情,但对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始终放不下。
容倦没给他任何机会,断然道:“不喜。”
“哎,你这小子,跟山河的脾气一模一样……”端绪帝苦笑了声,“罢了罢了,朕也不会强人所难,你要什么直接跟朕说。”
容倦垂眉片刻,缓缓道:“皇上是否记得,上林苑猎场,您曾说我活着回来,允我一事。”
端绪帝一愣,没想提起这茬,他当时赏赐容倦的金银珠宝,这小子全给拒了,现在旧话重提倒是惹来两分兴致:“朕是天子,说过的话岂会不认。说吧,你要什么。”
容倦朗眉一轩,双膝落地。
双手交叠额前,万分庄重的叩下一首,道:“容倦请皇上赐一人。”
“什么人?”
“平南侯嫡女,云华郡主,云韶。”
声落,太子、长孙钰同时来望,眸光不掩惊色,只有长孙钺哼得一声,对此不感意外。
端绪帝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容倦不卑不亢,坦然受之。
少顷,皇帝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是。”
端绪帝笑了,眉开眼笑,哈哈大笑。
他边笑边拍手边扶手,说道:“好,好一个敢爱敢恨的端王爷!容小子,朕说了,金口玉言绝不反悔,你既求她,朕就答应你,把云韶赐给你做王妃!”
长孙钰瞪大双眼,涌到口边的“父皇”二字生生吞咽下去,他不能,万万不能再顶撞父皇。可云韶,难道真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吗?
容倦眉眼微动,冷肃多年的面容终有了变化,他缓缓低下头:“谢皇上。”
“呵,能听你一个谢字,真是不容易啊。”端绪帝说完摆摆手,似乎再也没力气似的,“你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父皇(皇上)。”
*
殿外,觥筹交错。
云韶因国师那道眼神心有余悸,云天峥走过来道:“韶儿。”
云韶根本不想看见他,平静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云天峥看看昌平,昌平笑道:“侯爷有事儿要跟云华妹妹说,那昌平就不打扰了。”
云韶原不想让她走,但看云天峥一脸正色,显然有什么话要说。也罢,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早些说清楚也好。因此坐在席位上吃糕点,也没起来给她爹行礼。
云天峥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问道:“韶儿,你是在怪爹吗?”
云韶笑了声:“侯爷这话从何说起。”
“我知道,让你嫁给张勃是委屈了你,可那既是皇上的意思,你我做臣子的只有遵行。何况皇上待你不错了,亲口吩咐张家好好对你,就为这份荣宠,你也不该生气。”云天峥一本正经,云韶简直要气笑了。
“他的臣子是你,又不是我。”
“云韶!不得无礼!”
“我说错了?”
“你……”云天峥深吸口气压下怒意,道,“你要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从古至今的古训!”
云韶冷笑一声,心道:愚忠。
她算看明白了,这个父亲讲什么父女亲情都是后话,在他心里,皇帝就是天,皇帝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这样一个愚忠之人,说什么都是废话。
云天峥看她不说话了,还以为是听进去了,又道:“韶儿,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皇上给你赐了那样的婚,又赏赐停儿,你心里难免不平衡。但还是那句话,为臣者,不得质疑君上,只盼你能理解爹的苦心。”
“侯爷,”云韶顿道,“如果你的苦心就是把亲生女儿往火坑推,那这样的苦心,云华受不起也不敢受。”
她说完大步从云天峥身旁迈过,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云天峥重重跺脚,指着她背影连连哀叹。
云韶从席宴上逃出来,顿觉轻松不少,她找了个太监问净房在哪儿,走了一阵,悲哀地发现迷了路。
索性也不急着小解,便寻了处石凳坐下。
此刻天高月明,玉盘中空,清冷的光辉倾泻下来,洒满院子。
她支起手臂,静静欣赏着一方美景,心中充满宁静。
重生以来,似乎一直奔波劳碌,不是在为这个,就是因那个,很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听风、听水、听鸟叫虫鸣,忽然,一丝极细的声音入耳。
“事情办得怎么样。”
云韶倏地睁开,这声音很熟,似乎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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