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低,端绪帝听到这话龙颜稍霁,审视的目光仍未消减:“那么,为什么是张勃。”
叶皇后稳住心神,道:“皇上,臣妾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其中究竟,臣妾真的一无所知。”
“不用猜了,是哀家的意思。”文太后淡淡打断。
端绪帝急道:“母后,您这是为何呀?!”云韶救过他的命,被格外恩封云华郡主,怎么能嫁给张勃那么一个混账货?这不是让普天下的人耻笑皇家忘恩负义吗?而且还有云深,他要知道宝贝妹子被许给断袖,会有什么反应难以预料。
文太后笑道:“皇儿,这是天意,你忘了国师的话吗?珠联璧合,天下无双,说明这是上苍之意。”
“可!”
“不必说了,你可是答应过哀家,难不成想反悔吗?”
文太后摆出长辈的款儿,又处处占着理,端绪帝恨恨剜了眼太子妃,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允了,云天峥第一个就不答应,不允,又是在打太后和自己的脸,如何是好。
皇帝的为难云韶看在眼里,拧眉,心思百转。
庄清婉恨她她是知道的,也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也这样急。上次坤宁宫的事儿,还以为庄清婉会收敛些,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该怎么办,让她嫁给张勃,绝不可能。但看皇帝这意思,这样的大宴,他答应太后在先,多半也不会因她伤了母子情分。庄清婉这次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她该怎么办?
云韶抿紧嘴唇,素来灵敏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她又去打量皇帝神色,果然一番挣扎后,端绪帝妥协了。
“张勃来了吗?”皇帝发问,席宴中一人立刻出列。
表姑丈……勃儿在!”一个男人急急忙忙出列,油头粉面,眼下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之相!这种朝廷大宴的场合,他喊的不是皇上,而是什么表姑丈,足见不分轻重,毫无眼力!
端绪帝不悦看了眼皇后,叶皇后斥道:“胡说什么,叫皇上。”
“是、是,表姑。”张勃不伦不类打揖,“皇上。”
叶皇后听到“表姑”气得要命,自家这个表侄,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本事没有,玩女人在行,可惜别人家的好歹有两分机敏,这个,蠢笨如猪!
端绪帝也知道张勃的德性,当下不再为难皇后,问道:“你和云华郡主是怎么回事。”
张勃没有马上回答,瑟缩地望望庄清婉,皇帝淡淡道:“朕问你话,你看太子妃作甚。”他说得轻巧,听在庄清婉耳朵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位父皇不是能让人摆弄的主儿,今天自己擅作主张,很可能已经惹恼他。但不除掉云韶,她这个太子妃名存实亡,又有什么意思!
当下目不斜视,冲着端绪帝微微福身:“父皇有所不知,张公子生性羞赧,和云华郡主的恩爱情浓与臣媳说过,不如让臣媳替他说……”
“朕问的是他。”端绪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平平的句子有股天然的威仪。
庄清婉被迫退回去,暗自用眼神示意张勃开口。
张勃虽是臭名远扬,但临到头了有几分急智。他瞅瞅云韶,脑子里把她幻想成最新的男宠,说道:“皇上,勃儿和郡主两情相悦,相识于……醉仙酒楼,郡主天人之姿,勃儿一见之下极为倾倒,发誓今生非她不娶。承蒙上天垂怜,郡主对勃儿也是、也是一般心思,我俩一见钟情,然后再见那个、那个定终身,然后我就大着胆子求表嫂做主,才……才……”
他说得有些磕巴,但有了庄清婉的预防针,众人也就归结于生性羞赧去了。
云韶眸光冰冷,她和张勃见都没见过一面,谈何一见钟情再见终身。
她扬眉去望皇帝,可惜端绪帝避开她目光,看样子根本不打算让她开口。
但,无奈如何也得争一争。
“皇上——”
“云丫头,你不必说了,朕都明白。”端绪帝果然没给她分辨的机会,一脸慈祥的打断她话后,转向张勃道,“既然你和云华郡主有情,国师又断定你们有缘,那朕就允了,你日后要好好待云华郡主,要是让朕知道你亏欠她,朕决不轻饶。”
张勃欣喜若狂,重重磕头:“是、是!多谢表姑丈、啊不,多谢皇上!多谢皇上!”他臭名远扬,京里好一点儿的人家没谁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现在能娶到郡主,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云韶心头一凉,头次感受到帝王的冷酷与无情。他平日看似宠她,诸多封赏与品阶,不过是把她当个物件摆设,赏心悦目罢了。现在就为太后一句话,他就能给她赐这样一桩婚,呵,真是……
最是无情帝王家。
云韶求助般的望向场内唯一的亲人——云天峥纹丝不动,听见皇帝决意赐婚,这个沙场老将竟没半分表示。
“云卿。”端绪帝也看过来,“朕也知道这桩婚事委屈了你和云丫头,这样吧,你的二子云停也有十二了,听说之前跟你上过战场,是个好苗子。嗯……让他进宫里,跟着羽林卫长长见识吧。”
羽林军是皇帝亲兵,受命于天。
能跟着他们操练是多少武将子弟梦寐以求,端绪帝这一手其实是在安抚,他知道委屈了云韶,便想从别的地方弥补。云天峥一本正经出列,跪叩道:“皇上,微臣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谈何委屈。小女的婚事能由皇上做主,是她的福分,微臣这就回去准备她和张家公子的婚事,请皇上放心。”
他态度转变之大,有不少人暗道真是卖女换儿。
都以为他是拿女儿的婚事换小儿子的前途,只有云韶看着那张刚正不阿的严肃面孔,知道她爹说的全是心里话。
云天峥一辈子都在替皇帝打仗,忠心耿耿,端绪帝就是叫他现在去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这是忠臣,真正的忠臣。
可云韶呢?她凭什么要为父亲的愚忠牺牲一世幸福。
嘴唇咬破了,血味儿蔓进嘴里,她冷冷望着张勃,这个癞蛤蟆一样的男人,嫁给他不如去死。
等等,死?
眸光轻动,霎时间有了主意。
如果非嫁不可,那就看是“克夫”的名声好听,还是“寡妇”的名声更好。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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