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长剑还鞘,恭敬的退到容倦身后。
云韶亦震惊看着容倦侧脸,这人心性之冷说一不二,说砍手就砍手,没半点犹豫。但让她吃惊的还有墨白,这个打从路上跟着他们的少年,本以为是个管家角色,没想身手如此厉害。
徐怀安瞪圆眼珠看着手下在血泊里打滚儿,一口气憋在胸口,怒视过去。
容倦一语不发,墨白上前一步道:“徐大人,这人冒犯郡主,以下犯上,是死罪。王爷只要他一条手,已算开恩。”
徐怀安咬着后槽牙,命人将手下抬回去,拱拱手道:“王爷天生尊贵,自可任性而为——下官告辞了!”
他说完上马离开,墨白无奈翻白眼。
得,又一个。扭头看看自家公子,全不在意,这满朝文武都快被你得罪光了好吗?
四下人群散开。
容倦看看云韶:“该进宫了。”
云韶道:“等下,马上。”她一转身跑到李老头儿摊前,“老师傅,做好了吗?”
李老头儿点头,把糖人递给她。云韶一看,顿时无语。
原来李老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想要男装的自己,所以捏了个马踏飞燕的骑姿,英姿飒爽,巾帼英豪。不过也没时间改动了,她摸出两张银票给他,李老头忙道:“使不得使不得,给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就当赔你摊子钱。”
说完一路小跑回来,扬起略带薄汗的小脸道:“我们走吧!”
容倦看了眼她手里的糖人儿,转身上车。
李老头目送那辆青布马车远去,良久,抹了把眼睛道:“好人呐……好人……”
马车里,暖意熏然。
云韶拿着糖人儿左看右看,叹道:“捏得真像,我都下不去嘴了。”说完一口咬掉自己脑袋,看得墨白两眼发直,不是说下不去嘴吗,怎么还一口吞掉了?
她轻轻咀嚼,糖人儿很甜,入口即化,抬头,见墨白一直看着她:“你也想吃?”
墨白立刻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剐来,脑袋猛摇:“不不不,郡主您自个儿享用吧。”他还没活够,他不想被公子宰了。
云韶“哦”了声,又轻轻啃掉自己的胳膊儿,容倦静静翻阅古籍,余光不经意扫过,暗含两分笑意。
马车很快行驶到宫门前,大宴将至,各路人马纷纷抵达,容倦的马车停靠在朱雀宫门前,他先下车,只听一个轻柔的女声道:“端王爷。”
容倦抬头看了一眼,不语,似乎没认出是谁。
马车里的云韶挑挑眉毛,这声音好像是谢知微?
她猜得没错,谢知微今夜衣着不凡,一袭冷色系宫装,淡抹脂粉,弯眉似月,绛唇如殷,鬓边还插着一朵寒梅簪,衬得高雅脱俗。
她对着容倦微微福身,望见他面上冷淡也不见多难过,只轻声道:“知微是来谢谢王爷昔年的救命之恩,马车一命,终未敢忘。”
容倦眉梢微动,似想起这么回事,不过……
“还有事吗?”
他淡淡问道,好像对方的真心实意,于他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即使谢知微早有准备,面对这样冷漠的回应,也忍不住问道:“端王爷,知微还有一句话想问问您——”她闭眼,忍住百般复杂的心绪,“山有木兮木有枝,妾悦君兮……君可知?”
马车里,云韶又挑了下眉毛。
她没想到谢知微会在这时候跟容倦表白,这个女子一向矜持孤傲,能说出这话是最大的勇气了吧。手指不安分的想掀帘子,名动京城的才女和孤高清绝的王爷,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
可惜刚拉开条缝,就被那人挡得严实。
云韶抿抿嘴唇,又不敢拉得太开让谢知微察觉。
她暗瞪某人背影一眼,坐回车里,便听那熟悉的声音淡淡道。
“听不懂。”
三个字,就如三把利刃,字字诛心。
谢知微身子一晃,玉容霎白不可置信。
云韶大跌眼眶。她知道容倦不会答应,但没想到用这种方式,这回答太狠,比直白拒绝还要伤人。
说完这句话,容倦淡然不语,幽若深潭的眸子平静注视,仿佛在他眼里,红颜枯骨无甚分别。
谢知微捂着心口,微微张开的嘴唇好似喘不过气,她不甘又绝望的看着他,试图从那张淡漠的脸上窥出几分不一样,然而没有,和过往无数次一样,那个坚冰般冷硬的男人拒人千里。
她忽然明白了,这个世上,也许根本没有能靠近他的人。
谢知微身形摇晃,好似多年的执着随风而化。
她轻轻笑起来,惨然、惆怅、释怀,最终屈膝为礼。
“多谢端王……知微,明白了……”
转身离去,那纤细身影竟有几分踉跄。
云韶再次拨开车帘一角,这回容倦总算没挡着她了,看着那个和自己齐名的女子伤心离去,云韶忍不住摇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家小姐也太可怜了。”
“嗯?”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难道不可怜吗?”云韶本是有感而发,突见男人蓦地近身,墨色眼瞳锁在自己身上,沉声低语,“如此说来,本王也甚可怜。”
不待她开口,那眸子的主人又逼近两分,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之际气息纠缠,云韶大脑一片空白,只听他低沉磁软的声音一字字钻进耳里,“怎不见你可怜可怜我?”
暧昧的姿态,暧昧的话语,可男人神色冷肃,正经的好像在问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这诡异的画面让云韶无言以对,后背抵在车壁上,她唇瓣碰合了好几次,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