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风凛冽,战场上无数次拼杀过来的勇气让他悍不畏死,那些异族刺客人虽多,却挡不住这万夫莫开的气势,加上他因为公孙扬眉的事怒极,下手不容留情,顿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一个娇花似锦亭苑变成修罗场,数丛鲜血溅上花草,更添妖艳。
当云韶赶到时,拼杀已经结束。
长孙钺身上挨了不少刀子,但没一处致命。不过大量失血让他头晕目眩,也没力气再抱着公孙扬眉出去,只能跌坐地上,将公孙扬眉揽怀,不断喊她的名字。
公孙扬眉已经昏迷了,惨白的小脸如死灰,额间细密遍布冷汗。
长孙钺抬抬手,想替她擦去。
但看自己满手鲜血,苦笑了声,只得作罢。
想他生平大大小小几千场仗,从没哪一次躲在女人背后,公孙扬眉这两箭,扎得他又气又怒,满院子的尸体,一时都忘了留个活口好问话。
“公孙!公孙!”云韶扑过来,用力摇晃,公孙扬眉迷迷糊糊清醒几秒,嘴里含糊说了句“四皇子”跟着又昏死过去。云韶看着那两箭触目惊心,只问长孙钺,“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钺如鲠在喉,沉重的眼神凝在公孙扬眉身上:“是她……是她为救我……”
云韶心一凉,这群刺客果然是冲长孙钺来的,公孙这个傻丫头,居然为他不要命了!
她把公孙扬眉接过,仔细看看,那两箭很深,周围皮肉发黑,箭上还有毒,云韶紧抿嘴唇,道:“长孙钺,想必你也知道公孙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管你对她有没有情,这两箭她是替你挨得,你必须把人给我医好!”
长孙钺有愧,郑重道:“放心,我一定会救她!”
四皇子遇刺这件事,让端绪帝勃然大怒。
前不久上林苑围猎,前朝余孽行刺他的事儿还没了,一转头,异族人又杀他儿子。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这些前朝旧部、异族叛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端绪帝当天把周延峰叫来,骂得那是狗血淋头,南衙禁军司城防,他们是怎么巡的逻?接着又将刑部、大理寺、廷尉衙门全叫来,劈头盖脸一通训,勒令三天内破案,破不了就全削乌纱帽。军中对于主帅被谋刺的事儿也是愤怒不已,朝上好几个武将出列,要求严惩不贷,更有远在边关的,听说这伙人疑似东夷族人,接连派了数只骑兵骚扰东夷。总之这事闹得很大,端绪帝还亲自到府上去,看望了长孙钺。
“父皇放心,儿臣没事。”长孙钺满脸疲惫道。
他的伤没事,就是照顾公孙扬眉太累了。这妮子不知中了什么毒,每到半夜就发作,而且每次都要他在身边才能安静下来,这两天他眼都没阖一下,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
端绪帝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你对公孙丫头上心,不过也不可累坏自己,明日中秋家宴,你要到场。”
长孙钺点头:“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端绪帝看他跟自己说话,眼睛还不由自主往后看,那个方向好像就是公孙扬眉所在。他忽然道:“你觉得公孙丫头怎么样?”
长孙钺给问得一愣:“这……公孙姑娘很好,为救儿臣命都不要了,儿臣实在欠她良多。”他指得还有公孙扬眉的情,可端绪帝却误会了,含笑点头,“你放心,朕会给你们做主的。”
*
中秋之夜,月明星稀。
一轮圆月高悬中空,京城街道红笼高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平南侯府门前,端王府的马车静静停靠。
云韶出门,今夜她选了件狐裘大氅,里面穿着丹衣暗纹长裙,虽然简单,同样惊艳。如云鬓发梳在头顶,挽了个随云髻,一只金步摇斜斜坠下,随她走动,轻摇慢坠,煞是动人。
“郡主,请上车。”
墨白恭敬的弯下身,云韶挑开车帘,瞧见马车内点着一只烛火。容倦就着那微光正在翻书,清隽如墨,直似画中人。云韶怔了下,看见他身上披着同样的狐裘,下意识看看自己。
果真是一模一样,只是他那件羽色更纯,雪白的狐狸毛一丝杂质不染,云韶抿抿唇,转身要下车。
“站住。”
他放下书册,慢慢抬目:“你去何处。”
云韶道:“换衣服。”
“来不及了,进来。”
“……”云韶弯身钻进去,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
“衣裳。”云韶暗暗磨牙,“你知道我要穿这身,所以故意也选狐裘?”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谪仙之姿,披上雪色狐裘更是飘逸出尘,淡冷清孤的神情和疏离寥落的气质,足以让他成为任何地方的焦点。但为什么,偏要和她穿得一个模样,虽然男女不存在攀比,但还是会让她感到自惭形秽的好吗?
容倦淡淡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云韶泄了气,左右她拿他没辙。
今儿晚上寒风阵阵,车厢里却很温暖,墨白塞了个鎏金小手炉给她,云韶看容倦又翻起书册,恍惚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拍拍自己的脸,感觉有些魔怔了,突然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左手边有蜜饯,右手边有话本,若实在无趣,可看看沿街风景。”
云韶看看左右,蜜饯、清茶、话本,这人准备地还真周全。
她唇角弯弯,托起下巴道:“我若还是无趣呢?”
容倦从书册中抬头,望她一眼。
烛火柔和,她依稀感觉他笑了一笑。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容倦掀开车帘,跳下去,他向她伸出手:“下车。”
莹白如玉的手掌在彩灯下,云韶抿抿嘴,低声道:“容倦,我们还是先进宫吧,别耽误了大宴。”
容倦却道:“还有一个时辰,来得及,下来。”
这人话里总带着股命令语调,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好像他与生俱来就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