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的反应端绪帝尽收眼底,危险的目光在眸子里跳跃,他狠狠盯着那御史台老臣的背,恨不能踩垮他。
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最喜欢危言耸听,他多派了些人过去,就好像京城要被逆贼占领一般。而且那些番邦小国,也用得着他操心,礼部都是吃闲饭的吗?至于刺客,大理寺和刑部的饭桶无能,这也能当理由?
端绪帝性子很古怪,既有帝王多疑的一面,但一旦认准某件事又十分偏执。
比如现在,他就觉得这老臣是故意跟他过不去,也认为那些番国使者比不上容倦性命,所以任凭下面附和老臣的人说干了嘴,也不发一语。
谢风泉站在右侧首位,不动声色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他看见皇帝冷笑的嘴角,就猜到这位天子的心思了。
“皇上,臣以为不妥。”
谢风泉纳闷偏头,只见左相魏严先他一步出列道,“端王爷与云县主是为救皇上坠崖,怎能置之不理,果真如此,岂非说皇上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御史台一个臣子道:“左相这话错了,皇上派太子与四皇子留下,已搜一日,仁至义尽。如今刺客身份不明盘旋暗处,京城内外各国势力虎视眈眈,皇上当以大局为先,治国要道,想来端王在地下也会认同的。”这话里竟是认定容倦死了!
“放你娘的狗屁!”一个跟过容山河的武将骂道,“皇上调兵,又没派你儿子,你嚷嚷个啥!”
那臣子满脸通红:“粗俗不堪!你这等武夫怎懂朝廷大事!”
“老子只知道有恩报恩,容小王爷救了皇上,皇上派人寻他理所当然!”
“人都死了,救起来干嘛?何况悬崖百丈,能不能找到还两说。”
“趋利避害,你们这些文臣真他奶奶的恶心!”
……
大臣们分成两派,吵个不休。替容倦说话的大多是武将,有个别容家旧部,骂起御史台这帮笔杆子粗话连篇,不堪入耳。那些御史台擅弄刀笔的文人怎骂得过这帮家伙,跺足长叹,一副吾朝要完的感叹!谢风泉本想顺着端绪帝的意思主救,但魏严那老不死的站在那边,逼得他只好中立。
整个朝堂成了市井菜场,沸反盈天,直到“砰”得一声!
一盏茶杯狠狠摔碎,离得近的几个大臣溅到热水,却不敢动了。
所有人面向皇帝。
端绪帝面沉如水:“吵啊,继续吵啊。”
大臣们齐声道:“臣不敢,臣有罪。”
端绪帝冷哼两声不说话了,大殿中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礼部侍郎周石海出列道:“皇上,臣有话说。”
端绪帝盯他一眼,周石海无惧压力,大声道:“皇上,俗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大过天,端王爷双亲已逝,云县主生父尤在,我们何不听听他的想法。”
周石海因为长子被阉的事情成为京城笑柄,之前到平南侯府请温子和,跟云韶发生冲突。他为人小气睚眦必报,把长子被废的事儿一股脑全怪云韶头上,所以这次云韶坠崖,他是极力主张撤兵。但他这个人心眼毒,云韶死了还不解气,还想狠狠踩平南侯府一脚。如今故意把云天峥推出来,就是逼他表个态。
要么放弃女儿,要么得罪文臣,怎么看都不亏。
不过他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云天峥因为昨夜老太君的话,陷入深深的挣扎。
“祸星入命,必覆尔府”八个字,反复回放耳际,他是军人,本不该相信这些命理之说,但云韶出生没多久尘儿就过世,后来因她家宅不宁,融雪更是因此殒命……这种种迹象加起来,他内心已信了几分,如果云韶真的会害死全府,他真要为了这一个女儿,不顾那么多人的命吗?
众人目光集聚在云天峥身上,他深吸口气,踏出一步躬身道:“皇上,臣以为——”
闭眼,韶儿,爹对不起你了。
“御史台大人所言极是,微臣失去爱女固然悲痛,但大局当先,皇上安危为重,请皇上撤兵,彻查刺客一事!”
他这话一出,首先错愕的是武将这边。
公孙贺愕然道:“老云,你、你说真的?”他刚才还因为这事儿跟御史台的老匹夫吵了一架,结果云天峥来这出?
最先上谏的老臣愣了下,立即道:“皇上,平南侯都如此说法,恳请皇上撤兵!”
周石海盯着云天峥背影,暗道这人够狠,为保自己不顾女儿性命,他退回班次,又有数人出列进言。端绪帝脸色差到极点,离得近的太监总管都能听见他拳头握得嘎吱直响。
云天峥不知怎么想的,朕救他的女儿,他倒说不救?
想到云韶那么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又有一身出色骑术,就这样被她爹放弃,皇帝都生出两分不平。
然而有他开口,原先势均力敌的两派顿时变为一边倒。
御史台的文臣一个接一个出列,武将们虽气,却只能干瞪眼。
端绪帝正愁怎么说,突然一个冰冷如数九寒天的声音盖过众人,一字一顿,充满桀骜。
“我看谁敢撤兵?!”
众臣纷纷惊讶回头,值官亦大声呵斥:“大胆!”
朝堂之上未经宣召,是大罪;高声喧哗怒斥群臣,罪上加罪。他正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傻子进来,却见端绪帝抬手,制止了他的训问。值官连忙低头,其间飞快瞥了眼,来人一身素甲银铠,冷面含霜,剑一般锋利的眼神直掠众人,他大踏步行至殿前,屈膝一拜:“末将云深,参见皇上!”
端绪帝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嘴上却道:“云深,你可知罪?”
云深大声回道:“末将知罪!末将未经宣召上殿,惊扰皇上,请皇上降罪!”
“好,廷尉衙门何在。”
廷尉官立即出列:“臣在。”
端绪帝扫他一眼:“按照律例这种要怎么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