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妖族都没有一个大乘期,鬼域七城主基本都是分神到出窍期。厉愁敢带着几个城主就打上底蕴深厚的妖族,自然有所依仗,实力就是他最好的本钱。
但是等到方才交手过,清虚子才发现。厉愁根本就不是妖皇说的刚刚晋入大乘期,他早就步入了大乘后期,甚至逼近大乘大圆满。
“七百年前还只是一个元婴期。七百年后便是距离渡劫只有一线,你们师兄弟倒都是天赋异禀,给本座挣足了面子。”
“哪里,那不还都得是您教得好。”厉愁皮笑肉不笑,“座下两位弟子,一位亲手清理门户,一位叛出师门,当属修真界楷模。”
像是觉得这些还不够一般,黑衣鬼修又添了一把火,俊美阴郁的脸上嘲讽之意愈盛:“一千年了,您的修为却依旧未有进益,甚至还倒退了?呵,道门魁首,也不过如此。”
他不提到别的还好,一提到凌云,清虚子的脸色就沉了下去,隐隐约约酝酿着一场风暴。
原本按照清虚子的计划,他应当是在开战时打上鬼域,亲自清理门户,却没想到如今却有了宗辞这个意外之喜。
要是换做往常任何一个情况,道门魁首同鬼域之主遇上,那定然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两看两相厌至极,招呼都不会打一声直接斗法,步步杀招。
可如今,他们除了最开始那一次交锋外,竟然都没有了大动作,反倒唇枪舌战几句,僵持了起来。
两人心中都还有顾忌。
除了他们以外,这里还有一位炼气期。
大能斗法,天崩地裂,特别是大乘期渡劫期这个层次,若是存心下狠手,整条太衍宗山脉可能都在一念间崩裂,一个不慎,渗出的气势沾到宗辞,后者都可能直接生命垂危。
特别是......白衣少年还说,他如今只能再活三年。
思及那句话,两人表面不动声色,心情都颇不平静。
眼看着双方火气越来越烈,明明对视的眼眸里都淬着毒液,恨不得下一秒就致对方于死地的时候,宗辞开口了。
“够了。”
白衣少年站在原地,正想再说什么,却又被剧烈的咳嗽生生逼了回去。他一只手依旧被青衣道长牢牢桎梏,另一只手也来不及拿出手帕,而是堪堪将袖口抵在唇边。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少年胸膛起起伏伏,一尘不染的长袖上也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液,如同红梅落雪,骇心动目。
方才得知厉愁背叛的真相,竟然同自己曾经的国恨家仇息息相关,又在清虚子面前暴露身份。一时之下,宗辞的心境起伏过大,气急攻心,这才遭到反噬。
“师兄!”
黑衣鬼修双目大骇,眼角暴出青筋,想要上前,却被清虚子的威压堵死在原地。
“你走。”
少年嘴角还沾着猩红的血,齿间也被染红,断断续续地道,“走!”
厉愁愣住了,神色怔然:“师兄...你......”
宗辞却敛下眉眼,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已经叛出师门,我们再无师兄弟情谊。”
“但即便凌云身死,我依旧是太衍宗的首座弟子。”
少年说到这句话是,站在一旁的清虚子眉宇松动些许,却又被更深的阴翳覆盖。只可惜无人发觉。
修真界的师承本就如此。徒弟做了错事,师尊有权清理门户,只要名正言顺,谁也不会过多置喙。
当日凌云入魔,所有正道人士都看在眼里,不然清虚子身为师尊也不会还稳坐道门魁首的宝座,要知道即便是渡劫期大能,舆论也总得有个定论。
凌云是身死,并未叛出师门。而凌愁是叛出师门,再无瓜葛。
关系已经十分清楚。
黑衣鬼修握紧拳头,指缝里渗出汨汨流动的鲜血,“......明日,鬼域便会同正道开战。”
“那与我何干?”
宗辞反问一句,似乎对厉愁所说的能够治疗自己这幅残破身躯的消息置若罔闻。
少年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去,语气笃定。
“我们回宗门吧......师尊。”
他想,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所有的事情,既然因他而起,兜兜转转了两世,也该有个定局。
在宗辞说完这句话后,清虚子反倒弯了弯嘴角。他径直撕裂了空间,将人一同带了进去。
白衣少年被这道蕴含着灵力的力道轻轻一推,原本还想回头再看一眼厉愁的神色,却只看到空间裂合的残余黑暗。
“师兄,我会回来的,只有我才能救你。”
黑衣鬼修的话隐隐约约从裂缝里传来,听不太真切。
不知为何,宗辞莫名有些心慌。他猛然回头,斟酌着想要解释:“师尊,其实当初——”
少年的话卡在了唇齿边。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撕裂空间后降落的地点。
空间另一头置身于一处冰寒至极的溶洞,放眼望去,洞顶洞中皆是森然林立的冰锥,寒光锐锐。在空间刚刚闭合的地方,方才朱雀城外带来的温暖空气,进入这里后就变成了弥散的白雾,足以见得温度之低。
溶洞位于主峰的中心,是山体内部的最深处。外部还有一些溶洞蜿蜒曲折,被隔成了小小的隔间,正是太衍宗执法堂用来惩罚囚禁弟子的监狱。太衍宗当初的开山祖师爷在这里设下锁灵大阵,除了极少数佩戴无视阵法玉牌的宗门高层,其余踏入这里的人皆不能动用灵力,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太衍宗违背门规弟子的执法堂。
最深处溶洞的出口仅仅开设在主峰洞府,并不和执法堂相通,是宗门献给清虚老祖的静室之一。正好洞内又有重重禁制,即便是渡劫期大能困在这里,也需要循规蹈矩找到阵眼,难以暴力破阵。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人知道宗辞在这里。
寒意侵染了少年的四肢百骸。
宗辞想好好和清虚子谈一谈,而对方的意思,一目了然。
青衣乌发的男人微微垂下头来,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他抚摸着少年披散的墨发,轻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