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宁儿才不会胡说呢,宁儿听闻孟府有个五姑娘,叫孟什么仪的,行出来的事宁儿也没法在这里说,若她真读过《女诫》《女训》,何以会违背书中训诫?”
躲在府中自觉没脸见人的孟婉仪根本没想到,即使她不出现,她一样成为别人口中不知廉耻的代名词。
此话一出,老太太,龚氏,乔氏脸上俱是一黑。
永明县主这话已不是独独针对孟九思,讥讽孟婉仪这么简单了,她心思恶毒的很,将整个孟府的姑娘全都嘲讽了。
在众各位贵妇姑娘听了,俱是神色有异,有的窃笑,有的不耻,有的幸灾乐祸,也有为孟九思报不平,觉得永明县主输不起,故意公报私仇。
坐在下首的孟婉芳,孟婉平,孟婉馨听到永明县主恨不能拿着大喇叭喊的声音,也齐齐变了脸色。
铁妞虽不在意旁人讥讽孟婉仪,可是见永明县主又开始针对孟九思,她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又快窜出来了,只是她心里知道,若冒冒然冲过去帮姐姐说话,非但帮不了姐姐,反而还会给姐姐带来麻烦,遂忍下了。
孟婉芳更是暗自咬牙,在心里将孟九思孟婉仪咒骂了一千八百遍。
恰此时,坐在孟婉芳旁边的一位姑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嘲讽她道:“同为孟家姑娘,见自家姐姐受了奚落,也不知上前帮衬帮衬。”
孟婉芳气愤的盯了她一眼,冷哼道:“瞧这位姐姐挺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嘛,要不你上去帮衬帮衬?”
那姑娘冷笑一声便不再言语,孟婉芳回头时,不知怎么,又想到刚才见到薛朝时的惊鸿一瞥,忍不住朝着男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蝉翼纱般描绘着花鸟虫草的屏风,也没瞧到薛朝在哪里,只朦朦胧胧的瞧见一个男子正直愣愣盯着这边瞧,再细看,好像就是刚才见到的景阳大长公主的儿子。
且不说惊为天人的薛朝,就是她那个傻大哥也生得英俊无双,相比之下,王芄简直无法入眼,她正要移开目光,忽然王芄头一转,朝着她的方向盯了一眼,她吓得小脸一红,连忙转过头。
那边,薛蕊又笑着附合道:“是呀,宁姐姐说的没错,要不就是孟姑娘撒谎,要不就是孟家姑娘读书时,只是装装样子,其实一个字都没读进去,怕是《女诫》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说完,还不忘得意的挑起眉毛,挑衅的看了孟九思一眼。
孟九思神态一派平静,完全没有难堪气愤之色,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看来县主和薛姑娘很懂《女诫》了,还请县主和薛姑娘不吝赐教。”
永明轻哼一声:“本县主自然很懂。”
薛蕊翻翻眼:“赐教什么?”
孟九思淡淡看了她二人一眼,静静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她顿了一下。
“旁的都好理解,只是不知择此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什么意思?”
当中有诸多贵妇并没有见到孟九思与薛蕊斗茶,以为孟九思不过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没想到她遇事竟如此镇定,尤其当着景阳大长公主的面,她还能不卑不亢,轻而易举用一个软钉子反击回去,心里倒多了几分欣赏。
这样的姑娘才配得起这大家闺秀的身份。
再看永明县主和薛蕊时,眼里又多了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觉得这两人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了。
不过,她们听闻过永明县主骄纵跋扈,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暮蓉不由的赞叹一句:“九思妹妹这句话问的好。”
铁妞根本不懂什么《女诫》,也听不懂孟九思说了这一大串是什么意思,听陈暮蓉说好,她心里立马高兴起来。
孟婉芳见孟九思轻飘飘的几句话,既证明了她没撒谎,读过《女诫》,又狠狠的反击了永明县主和薛蕊,怼她们无法回答,心里不仅没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反而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冒着酸气,觉得她就会逞能。
反正不管孟九思怎么做,她都瞧不顺眼。
孟婉馨倒是颇为开心:“六姐姐,你听听,这下我倒要瞧瞧这位县主和薛家姑娘如何回答。”
孟婉平只是冷淡的附合着笑了一声。
永明县主和薛蕊双双又怔住了,脸上的得意和嘲讽瞬间僵硬成难堪的样子,额头又滚出涔涔冷汗来。
若回答说懂,那她们自己就违背了妇言不道恶语这一项,若回答不懂,那更贻笑大方,脸被打的啪啪响了。
骑虎难下之际,景阳大长公主开口了:“本宫一瞧孟家姑娘就是个聪慧明理之人,哪能真不知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
说完,脸色不虞的看了永明县主和薛蕊一眼,觉得这两个丫头实在太草包了些,轻而易举就被人堵了个哑口无言。
她倒没想到这孟九思如此伶牙俐齿,在她面前还能这般镇定自若,难道她的公主威仪还不足以令她胆寒?
看来,打小混过街头的丫头就是跟旁人不太一样,见识多,胆子也大。
她这样一说,苏氏要想打着圆场赶紧将这件揭过去,老太太开口道:“大长公主殿下说的很是。”说完,又目光复杂的看向孟九思,“思丫头,你也不必再问了,若真有什么不懂之处,回家再好好读读也就明白了。”
说着,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指向了孟婉芳:“你几位妹妹都是打小熟读《女诫》《女训》《女则》的,回去和她们探讨探讨也可。”
若是以前,她见到景阳大长公主还是有点势矮的,肯定不敢出头说话,可是现在她身份不同了,皇帝亲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比在众的许多人身份都贵重,自然能在长公主面前说上几句话。
孟九思微福一福:“是。”
景阳大长公主面色又变了变,淡淡抬手道:“好孩子,你先下去吧。”
孟九思又道了一声“是”,正待要坐回座位,永明县主终于忍不住了,娇喝一声:“且慢!”
她本以为大长公主姨母来了,她就可以出一口恶气,扬眉吐气了,谁料又出了更大的丑,刚刚那些人看向她时,分明就是在笑话她。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她一定要让孟九思变成笑话,大笑话!
可是,薛朝在这里,倘若他一心想帮孟九思,她该怎么办?
不,她不用害怕,有大长公主姨母在这里,薛朝也不敢造次。
可是......
犹豫间,她目光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已如搭在弦上的箭,若不发出去不是又惹了大笑话。
她霍地站起,两眼紧紧盯着孟九思:“孟九思,我要挑战你,你应是不应?”
景阳大长公主面带疑惑之色,看着永明县主道:“宁丫头,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好好的挑战孟家姑娘作甚?”
话虽如此,其实她也希望永明能给孟九思一个教训。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永明是她的姨侄女,她失了面子,她脸上自然也不太好看,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孟九思眉眼之间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她看到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当然不想让她得意。
永明县主立刻走上前,冲着景阳大长公主施了一个礼:“姨母,宁儿可不是故意针对孟九思,只是玩些游戏罢了,刚刚你没来时,这里的众姑娘还在斗茶呢。”
提到斗茶,薛蕊脸上一黑。
“哦。”景阳大长公主若有兴意,“那谁赢了?”
永明颇为不忿道:“孟九思赢了。”
“......”
什么,孟九思竟然和人斗茶,还赢了?
老太太,龚氏,乔氏三人眼睛瞪的比牛眼睛还大,不可置信的盯向孟九思。
从来没见孟九思在家侍弄过茶,她何时懂茶艺了,难道跟她斗茶的姑娘平时在家连茶都不会烹,才输给了孟九思?
苏氏则惊讶的看着孟九思,心里暗想:这姑娘可真是个宝啊,真不亏是孟秦大将军的女儿,虽瞧着柔弱,却有大将之风,在景阳大长公主面前丝毫不怯场,而且还竟然斗茶也能赢,依薛蕊好表现的性子,她必定参加了,能赢了薛蕊,那可不是一般的茶艺高手。
景阳大长公主脸上微不可察的变了一下,笑了笑道:“斗茶是很有雅趣之事,只可惜本宫没这个眼福,对了,宁丫头,你想和孟家姑娘比试什么?”
永明县主脸上多了一份自信,不善的盯向孟九思道:“孟姑娘是我朝定远大将军之女,常言道,虎父无犬女,孟姑娘一定身手不凡,不如我们比试箭法。”
别的不敢说,孟九思根本不懂武功,否则上次在薛府也不至于被她打得那么惨,若不是薛朝突然冲了出来,她一定会让她吃更大的苦头。
不要说比箭了,她能拉得动弓就算她厉害了。
铁妞听永明县主竟然无耻的要和孟九思比试箭法,这不明摆着欺负姐姐不会武功吗,她心内又气又急,正要站起来表示反对,坐在她身旁的陈暮蓉忙伸手按住了她。
“九歌妹妹稍安勿躁,先看看九思妹妹如何应对。”
铁妞急道:“可是......”
蓝衣女子跟着劝道:“是啊,九歌姑娘,景阳大长公主在此,切不可造次,否则反给九思姑娘惹来麻烦。”
铁妞听她二人说的很在理,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冲动了,按下性子感谢道:“谢谢二位姐姐提醒。”
刚说完,孟婉芳嗤笑一声,话虽然是对着孟婉馨说的,却是说给铁妞听道:“七妹妹,你瞧,皇帝不急,倒把这个太监急死了。”
铁妞气得正要怼她,就听到蓝衣姑娘不忿的冷笑一声,不耻的朝着孟婉芳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见过自家姐妹落井下石的,若九思姑娘吃了亏,你脸上又能有什么光。”
孟婉芳听她这般讥讽,气得脸上一红,咬住了下嘴唇。
另一边,男席也热闹开了。
陶贤仿佛看到扳回本的机会,激动道:“什么,永明县主竟然要和孟九思比试箭法,谁不知道永明县主是女中豪杰,最擅长箭法,根本没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放屁!宁儿长得这么美,想娶的她的男人多如牛毛。”郭子灿立马跳起来维护。
陶贤呵呵一笑:“看来子灿兄就是其中一毛了。”
“你——”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还不知道孟九思敢不敢应战呢,到这会子她都没有说话,想来是不敢应战了。”
王芄听到孟九思的名字,心里立刻充满了兴趣,怪道刚才看到那女子仅仅一个背影就如此娉婷撩人,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孟九思。
早就想认识她了,只是没有机会,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半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盯向孟九思,只是看不太清楚,恨不能让人撤了这碍事的屏风。
“什么,这永明县主要和我家黛黛比试箭法,不行!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孟怀璋算帐算的好好的,突然听人提了这一句,他立刻激动的一撩袍子就要上前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