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的确有些饿了,吃饱了,她才能有力气走出这危险重重的深宫。
不一会儿,阿愿就笑眯眯的提着三层鸡翅木镶螺钿食盒走了进来。
因为食盒有些沉重,他小小的身子向一侧微微倾斜着。
将食盒入在床头案几上,拉开食盒,从里面先端出一碟热腾腾的清粥,又接连二三的端出几个金碟,笑问道:“这里有如意饼,豆腐皮包子,莲藕羹,碧粳粥,还有杏仁酥,水晶饺……黛黛你想吃哪个啊?”
孟九思惊诧的望着连案几都放不下的美食,无奈的笑道:“我哪能吃得下这许多。”
阿愿嘻嘻一笑,露出两行整齐雪白的牙齿,笑容天真而憨厚:“就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才……”
“小殿下呢,小殿下在不在这里?”
一语未了,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很是严厉的声音,这声音很扁平,像是一把薄利的刀子在刮着你的耳膜。
阿愿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露出紧张害怕的样子。
“糟了,糟了,孙姑姑找来了……”说着,他白着一张小脸很是抱歉的看向孟九思,“黛黛,我得走了,否则被孙姑姑瞧见,我就要倒大霉了。”
孟九思切切道:“那你快去。”
“嗯,那你好好养伤,我得了空就来看你,你放心,照顾你的宫女黎王叔都安排好了,她们都在屋外侯着呢。”
“哟!这不是孙姑姑嘛……”
门外又传来一个小太监似带着讨好的声音。
“让开!我要进去看看小殿下在不在这里!”
“黛黛,我真的走了……”
阿愿脸上又是一白,吓得蹭蹭几步就跑远了。
孟九思目送着他怆惶逃跑的背影,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感动。
在这危机重重的深宫里,也有温暖的色彩,就像阿愿一样,善良,体贴又纯净美好。
忽然,屏风处人影一动,就走进来一个身体挺的笔直,年约三十几岁的宫女,不仅声音严厉,长像也甚是严肃,正是她在水榭看到的那名宫女。
一进来,她目光像是嗖嗖利箭般四处搜寻一番,最后落到床头案几上摆放的丰盛的食物时,不由的拧了一下眉头,张口正要说什么,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讨好的笑道:“奴才就说小殿下不在这里,瞧,姑姑你还不信……”
宫女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小太监一眼,吓得小太监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她冷哼一声,不再发一言,拂袖而去,走到屏风前又回头冷冷看了孟九思一眼,冷冷的开了口。
“不要以为小殿下格外看重你,哪怕是宫里一只蝼蚁受了伤,让小殿下看见,也会带回去救治,你于小殿下而言,不过是只蝼蚁而已。”
孟九思平静的迎视着她的目光,声音微哑道:“姑姑多虑了,我从未这样认为过。”
“你知道就好!”
说完,她绕过屏风便离开了,拂袖间,带起一股凌厉的冷风。
……
御书房
书案上摆放着一鼎铜制仙鹤香炉,炉内合香自镂孔处冉冉升起,轻烟袅袅,香味四散,提神醒脑。
睿安帝的脸在淡薄的烟雾中明晦不定,抬眸望着立于正对面的黎王,沉声问道:“国子学命案查得如何了?”
“臣弟惭愧,只查出来似乎跟忘川阁有关。”
“忘川阁?”睿安帝眉头皱了一下,“朕倒像在哪里听说过。”
“忘川阁原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无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一开始只要钱给的足,他们什么任务都敢接,一旦接下任务,他们便会不择手段的完成,哪怕任务失败,哪怕雇主死亡,只有契约还在,他们一样会派出新的人马直至任务完成。”
“……”
睿安帝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突然想起来了,承德司掌司使江寒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忘川阁,正如黎王所说,除了知道他们是个杀手组织,别的连半点资料都没查出来。
当时,他以为不过是个小小的江湖组织而已,并未太放在心上,谁知道他们竟与国子学命案有关,这简直就是公然挑战皇权。
又听黎王道:“也就最近这两年,他们突然发展壮大,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势力遍布各个藩镇,一夜之间吞并了江湖第一情报‘猎鹰堂‘,据臣弟调查,忘川阁下有天罡三十六堂主,地煞七十二太保,其余杀手,探子不计其数,甚至有朝中官员也是他们的暗探。”
睿安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依你之言,忘川阁岂非成了朝廷大患?”
黎王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睿安帝又道:“那你可查清朝中有哪些官员是他们的暗探了?”
“请皇兄恕臣弟办事不力,除了刚刚臣弟所说,别的一无所知。”
睿安帝垂下眼眸,眼睛盯着某个虚空的焦点,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既然他们像你说的那般神秘,旁人又如何找到他们,花钱雇他们杀人或者刺探情报的?”
“他们早就建立了一套严密的联络机制,连雇用他们的人都从来没见过忘川阁的人,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倒曾有一位雇主见到过忘川阁的人。”
睿安帝连忙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已在两月前,魂归忘川,就死在了臣弟的眼皮子底下。”
睿安帝听了,面色一凛:“竟连你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黎王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难道皇兄忘了,臣弟早就不是过去的臣弟了。”
“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睿安帝情绪难明的盯着他。
黎王似苦笑了一下:“凡事若都要衡量值不值得,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那你……”皇帝迟疑了一下,竟将国子学命案暂且搁置到一边,微眯起眼睛盯着黎王,目光中闪烁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似要透过这薄薄烟雾看穿他的内心,“你和孟九思又是怎么回事?”
“臣弟与她并没有什么事。”
“哦?”
“她是孟秦之女,臣弟不能让她在宫中出事。”
“看来你和孟秦之间......”他顿了顿,慢慢从嘴里咬出了意味深长的四个字,“交情匪浅。”
“皇兄误会了,臣弟与孟秦之间不过泛泛,可他现在是皇兄身边最得力的战将,若他的女儿在宫中出了事,必会引起君臣离心,这是臣弟所不愿看到的。”
皇帝听闻,沉默了一会儿,眼眸变幻莫测,最后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变得缓和了许多,只是依旧透着难以捉摸的意味。
“还是老十三你最懂朕的心思,朕宣召孟九思入宫,绝无伤她之意。”说着,他脸上浮起一层恼怒之意,“偏偏福安公主和阴贵妃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忤逆朕意,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幸亏你及时出手,否则朕如何向朕的战将交待!”
“皇兄息怒,好在孟九思已无大碍。”
“朕听闻,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