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事实证明,这能哭喊出声的梦魇,它的可怕程度并没有降低分毫。
甚至于,梦里出现了更可怕的东西——非红。
他就袖着手立在昔言身旁,冷冷看着我被那三个蛮人折磨;一言不发,面沉如水,那神情一如我和昔言逃出皇宫那一夜,他选择站在封疆身旁,似乎还染上了他的帝王臭气。
昔言同非红很亲近,这是我刚刚获悉的事,可,昔言是林夕的细作,后又背叛了林夕,这之后,他似乎又为封疆效力,可他又说过,他的脸便是被封疆所毁;显然在这之后,他才选择了我,虽不知为何他也恨我,但好歹,我们的联盟还算稳固,毕竟我与他之间,从没真正想过要杀了对方。
梦魇里又是昔言给我送来伤药,我照旧咬紧牙关不想示弱,可非红的冷眼旁观,叫我实在难以忍受,心里虽知道这是梦魇的老毛病,但那痛苦却是分毫不减,终究我还是哭出了声——我怕,我怕非红原本也是昔言那样的细作,辗转多人才选择了我;我更怕非红现在仍是昔言那样的细作,他是奉了某个主子的命令才与我虚与委蛇了这经年。
可无论他是谁的人,封疆,亦或是林夕……我知道我都无法恨他,我和玉自认什么都可以去努力去拼命,但唯有非红,我一向都拿他没有办法。
不论是多伦之战时他决定救我;还是战后他选择伪装成幸存小兵“被我救”;亦或是草原上他坚持背我漫行不知多少个日夜才治好了我的晕厥;甚至是尽心辅佐一门心思要重振和氏一族的我……细细想来,从来都是他选择救我、顺我、帮我、为我,他做这些做得那么顺理成章,以致于我不知不觉就误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这些都是因为——他爱我。
可昔言出现了,戳破他的伪装,亮明他的身份,那时我才知道父亲死时硬将我拽开,将我塞到山洞里救我一命的是他;那时我才明白我一直寻找的少年恩人,恰恰就是后来被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小兵;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么些年一直同我做戏的不只是皇帝封疆,还包括身边的他。
梦中的蛇又缠了上来,我喘不过气,连一句“为什么”都喊不利索,非红,为什么救了我却不让我知道,为什么要伪装成另一个身份与我相伴这些年?你可知道,我若一早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只会傻傻地开心,我只会更加任你摆布。
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之人,奋力咳嗽着想把喉中的水吐出,我还想信任啊你非红,我一直都信任你,可你,却让我不敢再交托信任。
非红还是那样冷冷盯着我,够了,我想,蛇的撕咬虽然痛,可被非红这样瞧着心更痛!我明白,这便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在让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出现之前,非红,我们不如一别两宽。
“别让她哭!”苍老的声音满是不耐烦,“她怎么这么能哭!?再哭下去都要被自己的眼泪给呛死了!”
这话说的十分有趣,我突然就想笑,而这话音儿似乎有些耳熟,我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个我能对着他随意发笑的人。
于是我就笑了,笑得睁开了眼,只是没等我看清是谁,一声虎啸就拔地而起,硬邦邦的肌肉抵上我的头,“小师父啊!我的小师父啊!!小师父你终于醒了!!!”
得,不用看了,一定是胡啸。
“放开她!”老人终于发话,“你再抱下去她就窒息了!”
胡啸一撤,我便昏天黑地地好一通咳嗽!努力把肺管子憋回去之余,我心里涌起了对这位老者的钦佩和感激。
不必伤患多说就能察觉伤患所需,若能得此人入我和家军做军医,那必将使我军得益良多!那我接下来的西蛮之旅,自然也能减去不少后顾之忧!
想到激动处,我又是一阵猛咳,眼泪涎水咳得满脸,老太医看不过去,一屁股挤开胡啸就给我拍背,“小丫头片子又想什么呢!都快被炸死了还不能老实些!”
老太医?!
我眨眼,待看清这位的确是老太医,我的手条件反射就开始生疼,这其一固然是因为暗道的爆炸,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位老太医曾用药粉痛蛰我伤口的阴影,那还是在我从封疆的天牢逃出来之前,胡啸他捧着断手来探我,却仍惦记着为我手上的刀口找太医。
“这位太医!您也太会挑时候了!”
“那可不,要不然我也成不了帝王之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