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搞不懂胡莱,也从没想过要搞懂他。
同为胡家子弟,胡啸——我的大徒弟——就好懂得多,也好哄得多。跟胡啸相处,你只需要笑就好了,哪怕你不想笑,最后也总是能被他逗笑——虽然他并不是诚心想逗笑你。
但胡莱,他是胡家旁支,武艺平庸、长相平庸,甚至连名字都平庸到取了一种菜名!我必须澄清,我和玉并非以貌取人的人——这一点看看昔言就知道了——我之所以看不上胡莱,终究还是因为他前倨后恭的丑态。所以非红撵走他,我就乐得在一旁看戏;看完之后还乐得同非红一起嘲笑嘲笑他,一扫心中从受封疆那里受的鸟气!所以我之看胡莱,总觉得他不过是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人小野心却大。
当然,这“天鹅肉”自然是指我们皓腕凝霜雪、文武双全又名动京城的林渊小姐,只不过,林渊自然不可能看上他——更不必说,他现在已然成了太监一个,想来他也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同林渊没有可能了。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惦记林渊喜欢什么,还巴巴儿地给她送去,也不去想林渊会不会转头就丢掉。
这不能不让我想到非红,想到他在我混成马奴丧失信心的时候,每天都会送来的刺绣丝帕。
“胡啸知道我写得一手家传的青体字,而这字只有用他山石笔刻于玉石才能收效最美,”本该是含情脉脉的话,却叫林渊说得一嘴冷情,“所以基本每个月,他都会差人往我这里送一支他山石笔。先前的那些质量太差,每每用一个月就钝了坏了,可是这一支,哪怕是隔着礼盒拿到手,光凭分量我也知道它断不是普通的他山笔。”
胡莱每月一送笔?我虽然听得眉心直跳,却也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你一打开礼盒,里面就是你家在那场大火中遗失的他山笔?”林渊是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家传之物的,那么……我脑中一闪,“那天送笔的人与以往可有不同?还有笔的包装呢?或者其他方面有没有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没有,”林渊笃定道:“每月送笔之时都正好是立心回府休沐,他向来讨厌胡莱,所以送笔之人来时立心总站在我身边——报以眼刀。”
说起林渊姐弟二人,姐姐文武双全,性格却有些大大咧咧;弟弟文曲在世,性格虽跳脱顽皮却有过目不忘之才,所以,既然有林意时时在旁督查,那么就确实是没有可疑之处了。
“可是既然确实是胡莱所赠,那么你又如何能确信这是老相国给他的呢?”我问,“老相国可不会那么傻,明知道你能认出这支笔,明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一支笔,如果当年真的是他一手策划了阙首文帖案,换言之,他好容易取得了笔,那他又怎么舍得通过胡莱再把笔还给你呢?那岂不是在喊:‘我就是当年阙首文帖案的凶手,快来杀我呀’!”
“我倒觉得这正是他的用意,”昔言突然开口,“如果阙首文帖案的凶手的确是他的话。”
“为何?”林意抢白,“他想死么?还是说他根本就瞧不起我们姐弟,觉得凭我们两个根本杀不了他!?”
“林小子你激动什么?”我教训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亏你还在大都卫队里做了这么久,我现在倒是怀疑,就你这股年少热血的冲动劲,究竟是怎么玩得转卫队里那些个老油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