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眉头紧皱,老实说,她真的不大喜欢下棋,而且是和他下棋。
但见秦倾颇有兴致地样子,此时也只能从善如流地随了他的心意,棋艺一道上,直觉觉得,她很有可能不如秦倾,可现在也只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有求于人的人,是她。
秦倾见她毫不犹豫地取了白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也极为顺畅地收回了棋盘之上刚刚无聊摆上去的黑子,忘记和她说了,选黑子的话,棋盘上的算他让她的十子。
唉,小丫头还是太心急了,看来这当真是一场极为公平的较量。
一个时辰之后,燕宁突然为自己的刚刚不详的预感感到有些默哀,果然老天爷对她,甚少怜悯,秦倾的棋艺远在她之上,可堪国手。
她的每一步棋都要花费更多地心思去琢磨,燕宁定睛看了看棋盘,她的棋子基本被困在左下角,犹如困兽在笼,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得另想个办法搏一搏了。
秦倾看了眼燕宁的落子,挑了挑眉,“郡主这是打算守角到底了了?郡主应该知道走棋以地多为胜,以你这样的下法,怕是必输无疑”
燕宁笑了笑没有接话,秦倾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见燕宁一副退守左下的样子极为心安理得开始侵占起地盘来,不多时,西南角的白子右侧征路已尽数封死。
燕宁倒是本不在意,继续往上摆着棋子,一副此处不通,自有通路的样子,又下了十多手后,秦倾笑了起来,“声东击西用的不错,换条路用二间跳守角来以攻代守吗?竟也连出一片征伐之势,郡主的兵法学得不错,死局里也盘出了一条生路”
燕宁笑得极淡,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棋盘轻摇了摇头。
“被困于此,也只能搏一搏一丝外势的可能,如今这一线生机也是世子大方,让我输的不至于太惨,世子请吧,棋场如战场,仁心之下,难有胜局”
她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说话的时候笑容也只是浅浅的一瞬,确实很认真很紧张的样子,秦倾回过神,也极为认真地将自己的精力投入棋局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如今也算一个平局,那就正式开始了,燕宁郡主,小心了”
秦倾攻势渐猛,她好不容易逃出包围,还未展开反扑之势,转头就被秦倾门吃了四子。
她立时转攻为守,也只换得一手‘提四还一’,然后将攻势转向西北角,续着刚刚守角的位置,另开出一条征路,才勉强挽回颓势,将局势拉回平局。
燕宁用丝帕拂去额头的汗水,麻烦的事情才刚开始呢,和秦倾下棋,真的是件极费心力的事情,感觉每一步都是以心血熬就计算。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古朴的钟声在相国寺内回荡,是僧人们下了晚课的钟声,掐着钟声的尾音,棋局也落下帷幕,燕宁扫了一眼棋盘,有些颓败地说道,“世子胜我半子”
秦倾只着手,斜倚在扶手之上,只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让人想感慨一句‘最是风流少年郎’。
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下棋的时候如此认真,怎么算子的时候不见你计较半分,只是半子,你若真要算我一个平局,说不定我也无有不依的,为什么不再挣扎一下”
燕宁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较最早少了许多血色“我虽然很想要很想要赢,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而且只输半子也是世子相让的,二叔曾经教导,下棋如做人,燕宁可以棋艺不精,不能输了棋品,是非曲折黑白还是要分的清楚”
秦倾心中一动,这个人真的,她真的是活得很干净。
不过观棋如观人,有一点,她的棋路在对自己的时候太过狠厉,惯会以命搏命这一招,总是做一些引君入瓮的杀局。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样不大好,小女儿金尊玉贵,本该娇宠如斯。
“郡主坦诚,秦倾愿送郡主一份礼物,当做回馈如何?玉菩提子的下落,我赠与郡主,算是偿谢郡主陪我下得这一场棋所花费的时间”秦倾说得极为随意,好似这样名贵的药材如街边的野花野草一样的不值钱。
只是一双眼睛锁住燕宁的脸,极细致地暗自观察着燕宁的表情,等到意料之中的惊诧与狂喜浮现在那双凤眼之中。
秦倾满意地笑了,如春水初生,春林初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