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先开口:“兄长,小弟这次镇守长安,被诸葛亮、赵云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世人耻笑,实在是有失我们夏侯家的颜面,恐怕我百年之后都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
夏侯充劝慰他:“二弟不必太过在意外人的看法,只要是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夏侯楙说:“可是耻笑我的人,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夫人曹婧本来就跟我感情淡漠,一直对我冷言冷语,出了这事以后,她更是每天对我冷嘲热讽,劈头盖脸的训斥,好像我是一个犯错的小孩一样。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今天上午在东宫大殿上,太皇太后扇了我一巴掌。唉,我现在把男人的尊严全都丢尽了。曹婧还告诉我,其实我岳父曹操大人在我结婚后,也曾经后悔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我。我真不敢相信,我一直仰慕的大英雄,我的岳父大人曹操居然也会嫌弃我。也许是曹婧为了气我,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刺激我。”
夏侯充说:“二弟,其实清河公主所言非虚,太祖皇帝也很欣赏丁仪的文采,先帝曹操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建安风骨的领袖人物。曹操看到丁仪的诗篇,大加赞赏,甚至当面夸赞丁仪:‘丁仪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是眼睛有点小而已,就算是两只眼睛都瞎了,我也要把女儿嫁给他,唉,都是曹丕坏了我女儿的婚姻大事呀!’”
“什么?这是真的?太祖皇帝真的嫌弃我!就连岳父大人也认为我不如丁仪,后悔把曹婧嫁给我?”夏侯楙内心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大哥夏侯充的话印证了曹婧不是故意说气话气他,而是曹操确实曾经后悔把女儿嫁给夏侯楙。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看好他夏侯楙,所有人都认为他比不上丁仪,就连他一直以来当偶像一样崇拜的岳父曹操也看不上他,而且直言不讳的说当初应该把曹婧嫁给丁仪。夏侯楙感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崩塌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如丁仪的废物。
夏侯楙喃喃的说了一句:“那曹丕劝说曹操把曹婧嫁给我,也不是因为看好我,而是出于他的个人目的,对不对?曹婧说,曹丕是不想壮大了曹植的势力。”
夏侯充喝了一杯酒,说:“唉,真相往往会让人感到失望,但我是你的兄长,不忍心让你活在谎言当中。你猜的没错,丁仪和他的弟弟丁廙都是才华出众之人,他们更加亲近曹植,所以曹丕不想看到丁仪成为长公主驸马,这样会壮大曹植的势力,所以他才故意在曹操面前诋毁丁仪眼睛是眯眯眼,说丁仪有眼疾,并告诉太祖皇帝说,曹婧喜欢你这样相貌俊朗之人。”
夏侯楙也吞了一口酒,长叹一声:“唉,我这个人确实是百无一用,也许只有父母给的这身好看的皮囊还有点用。这要多谢父亲大人,父亲大人长得英气逼人,我长得像父亲大人,才有俊朗的外表,全靠这俊朗的外表,让我成为了长公主驸马。只是我现在肯定被人当成徒有虚表的绣花枕头了吧。”
夏侯充说:“咱们的父亲夏侯惇年轻时确实英俊潇洒,可惜在太祖皇帝攻打徐州陶谦,陈宫在兖州叛乱的时候,父亲跟吕布军作战,被流矢射中了左目,影响了容貌。后来军中私下里称父亲为‘盲夏侯’,父亲听说了,非常生气,用铜镜看了自己的相貌,生气的把铜镜摔在地上。”
夏侯楙说:“父亲戎马一生,替曹魏征战多年,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也是为了救曹操的妻儿,才被吕布军射伤了左目。当时父亲救下的人当中,也有曹婧和卞夫人。想不到她们现在这样对我,丝毫不念及当年家父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夏侯充说:“是啊,父亲是为了救她们才受的伤,她们却不念及旧情。”
夏侯楙继续说:“父亲的武勇也是天下皆知,可惜我只继承了父亲的容貌,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武勇。这次关右遭到蜀国的偷袭,我确实很害怕,而且我手上的兵力有限,不敢跟诸葛亮硬拼,只能把兵力都集中在长安城,死守长安,等待救援。”
夏侯充说:“你总体的战略思想是正确的,你并不是怯战,而是为了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的牺牲。你从来没有指挥过战斗,心中没有底气也是正常的,外界对你的无端指责是不对的,而且很多人不明真相,听信谣言,添油加醋的把你镇守关右的情况传播开去,对你的形象很不利。”
夏侯楙问:“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是不是把我形容成一个大草包?”
夏侯充说:“那兄长就直言不讳了。他们说,你花钱买了很多歌伎舞伎,每日声色犬马,夜夜笙歌,不理政务,大失民心,诸葛亮一出祁山,马上就有三郡造反响应诸葛亮,说是你治理不善造成的。”
夏侯楙气不打一处来,把酒杯用力往几案上一砸,说:“这些造谣之人,其罪当诛!我是有几个歌伎舞伎,可是现在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的岳父大人也娶过乐伎为妻,卞夫人原本不就是演奏乐器的倡家吗?就因为我是驸马,我的妻子是长公主,所以就不能娶小妾?三郡造反,那是蜀国派出奸细在雍州经营多年的结果,我担任安西将军期间,负责治安的尉官多次抓到蜀国奸细,都被我判处极刑,可还是屡禁不止。”
夏侯充接着说:“他们还说,不仅清河公主跟你感情淡漠,而且你的子女也都瞧不起你。”
夏侯楙解释说:“兄长,你是知道的,虽然我夏侯子林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我对子女疼爱有加。特别是我的长子夏侯伍,他兼有祖父夏侯惇的武勇和外祖父曹操的谋略,我一直拿他当重振夏侯氏家族的希望之星来培养。这些污蔑之词都是子虚乌有。”
夏侯充接着说:“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原话转述给你。他们还说,赵云的疑兵出现在斜谷道的时候,你正在长安城安西将军府里搂着小妾,饮酒寻欢,看歌舞表演。一听有敌军来犯,吓得面如死灰,不知所措。还说后来你听说祁山堡被攻克,三郡皆反的时候,吓得要自己一个人骑马逃走。二弟,不如你把当时的真实情况跟我说一说,我日后也好跟别人说出真相。”
夏侯楙吃了一口菜,说:“好吧,那我就详细的向兄长讲述一下当时真实的情况。”
就在一个多月前,夏侯楙正在长安城安西将军府大堂里陪家人一起吃午饭,夏侯楙共有十三个儿子和十五个女儿,一大家人一起坐在大堂里吃饭,每人一张几案,年龄小的孩子由夏侯楙的小妾喂着吃。夏侯楙和夫人曹婧的几案摆在最前面,其他人的几案分列在后面。每个人都坐在胡床上,胡床是一种编织的小板凳,类似于马扎,是胡人发明的,所以叫胡床。
夏侯楙看着自己的儿女们吃饭,其乐融融,他感到非常温馨。夏侯楙的长子夏侯伍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也是相貌堂堂,但他至今尚未婚配,给他介绍的几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他都看不上眼。
就在夏侯楙全家吃饭的时候,突然,手下的军官长水校尉段默急急慌慌的在大堂外高喊着:“安西将军,有紧急军情!”
夏侯楙怕段默汇报的军情吓到孩子们,于是喊了一声:“在门外等我!”然后从胡床上站起来,走向大堂门外。
长水校尉段默是一位年轻的军官,长安本地人,也是夏侯楙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段默说:“禀告安西将军,紧急军情!蜀国大军来犯,出现在斜谷中,人数不详,他们的前锋部队高呼口号‘攻取郿县,直逼长安’。斥候从敌军的旗帜、炊烟数量,以及行军声势和扬尘来判断,敌军不低于五万人!”
夏侯楙大吃一惊:“什么!蜀国寇边,居然从斜谷道偷袭郿县!郿县距离长安城太近了,五万大军,让我拿什么抵挡?关右长期无战事,防御空虚,整个关右加起来还不到五万兵力。现在只能防守,快,把关右各地的兵力都集中到长安城,要死守长安!长安不可失守!还有,传主簿杨希来见我,我要向朝廷写求援信。”
段默抱拳接令:“诺!小人马上就去传令。”
段默转身离开,很快主薄杨希就来到大堂外面见夏侯楙,杨希年近四十,长得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形象很猥琐。杨希向夏侯楙拱手施礼:“主簿杨希拜见安西将军。请问将军召见下官有何要事?”
夏侯楙对杨希说:“你赶紧写一份战报,就说蜀国五万大军来犯,从斜谷道直扑长安城而来。长安兵力空虚,恐难守住,把战报发往洛阳,让陛下赶紧发兵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