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该来的,安道海心中这般想着,可已经晚了不是,燕王李景遂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这第一次便把主意打在了安国公府身上,打在了那个惹是生非的逆子身上。
心中虽是这般想,可安道海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懦弱,任人威胁,被李景遂骑在头上,便硬生生地上前两步,道:“燕王此举,就算陛下应允,但殿下问过满金陵的朝臣了吗?远的不说,问过了在场的几位中书内阁的老大人了吗?您这番举措,死的不过是我安国公府的一个子弟,可旁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想着燕王殿下,想着朝廷要杀以往的功臣了,我安国公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府,自然抵不过燕王威势,可燕王殿下是觉得自己能对抗整个金陵权贵吗?”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李景遂凝神走下,快步来到安道海面前。
面对比他还要年长一些的刑部一把手,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寻花问柳的皇家小子,如今他可是南唐最高的执权者,自然不惧,又厉声喝道:“本王今日告诉你,陛下宽仁,不忍屠刀,可本王不一样,本王会亲自提刀,找到那些不服南唐律,那些知法犯法的。,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满金陵的权贵,本王绝不会放过一个,有一个算一个,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本王的刀硬。”
面对李景遂怒不可遏的神情,安道海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额头淌汗,看着旁侧的几位老大人,希望他们出来说几句话。
可一直在殿内看戏的几位老大人,并没有丝毫的动作,反而是纷纷拿起桌案上的折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仿佛此事与他们无关似的。
“安国公,本王敬你一声国公,方才顶撞本王的罪责不追究了,但你要知道,今日没人会帮你,早些回去,约束家中子弟,不要再让他们出来惹祸,安锦州他没救了!”
“你……”安道海微微抬头,看着李景遂,说不出话来。
“不是本王要他死,是南唐律要他死!”
南唐律,这个几乎被南唐权贵忘记的规则,再次被燕王李景遂提起,权贵今后享有的一切特权,都要被南唐律所约束,所有人都知道,这部典律通过这次事情,将被朝廷提高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任何人都无法跨越。
安道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极殿的,出殿门槛的时候,脑子一沉,倒在了地上,门外的小内官赶紧上前查看,殿内的李景遂还站在那里,悠悠地叹了一句:“宣御医!”
…………
三十五年九月十三日,安锦州一案再次在刑部大堂内审理。
这一次,安锦州的父亲安道海,从始至终没有出现,有传闻说,安道海病了,现在卧病在床,在府中静养,不来旁观此案了。
大宗正李景达早早地坐到堂上,提犯人,听证人证言,呈物证,因为没有了安道海的阻挠,这件案子今日进展地出奇的顺利,最后,李景达按南唐律判处安锦州斩刑,于三日后东街处斩。
安锦州当场昏死在堂上,各刑部官员,小吏私底下窃窃私语,不敢上前说话,原告拍手称快,跪地高呼:“大人明正!”
此消息一出,围在刑部门外的金陵百姓无一不高呼:“大人明正!”
大街小巷,有不知名姓者,放爆竹庆祝,有店铺瓦肆,赠送饮品,有老汉街边笑着,竟掉进了河里,有良家子女,拜佛上香。
总之,整个金陵城都疯魔了,有人预感,金陵要变天了,权贵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安锦州一案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刑部外围着的人还没走完,便有四面八方的良家百姓,拿着刚刚托人写好的状纸,纷纷来到刑部,状告金陵的各方权贵……户部大人家的侄子,礼部家的远方亲戚,各种侯府,伯府的子弟,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四五十起,李景达倒是来者不拒,将那些状纸一一收了,只待明日正式开堂审理。
晌午之后,金陵巡城司衙门在梧桐街的管制也撤除了,恢复了往日秩序。有百姓前来吴王巷前呈香拜告,说是吴王不惧权贵,为满金陵的老百姓除了祸害,也为满金陵的老百姓讨回了公道。因为人群越聚越多,离得最近的平安县衙,不得不派出大量衙差来维持秩序,一时间,这个平日里秦淮河畔最冷清的街道,变成了最热闹的存在。
李从嘉的院子里,人也不少,都是来金陵相识的,就连吴有道都来了,和老先生正在下棋。李景遂和姜氏在院子晒着太阳,熊大熊二正在帮着李双双做着晌午饭,也只有苏堪忙前忙后地照顾屋子里,还不能起身的李从嘉,李景达因在刑部被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来,早些时候已经找人托了话,不来吃饭了。
李景遂和姜氏坐在屋子门口,暖暖地晒着太阳,时不时偏头与屋子里的李从嘉说几句话,一旁的苏堪总感觉这种说话方式甚是奇怪。
“事先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到头来你又把责任推到了我的头上?”李景遂有些不爽,明明这件事情都说好,那日安道海前来质问,李景遂还疑惑了好大一会儿,安道海竟是说,此事竟是自己默许的,不让吴王撤了状纸。
“燕王势大,总该多承担一些。”屋子里的李从嘉悠悠地叹道。
他可不想安国公府把矛头全部指向自己的这个小破院子,俗话说,大树之下好乘凉,背靠燕王,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你不担着,谁担着!”姜氏也在一边附和着。
后来想想,李从嘉做到很对,没将安国公府的怒气全部引到十七巷来,虽是扯了谎,说状纸是燕王执意不让撤的,燕王府把责任全部揽了下来,日后,若是安国公府记恨,心想着是燕王阻挠,也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举止来。
“好好好,夫人说得对!”李景遂抓着姜氏的手,连连说着,现在,他这个丈夫还不如侄子亲近,真是叫人吃醋的。
“哎,对了,安道海岂会善罢甘休?”一旁下棋的老先生插了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