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只是李从嘉一个人在屋子里说,说着一些最近金陵发生的大事,说着一些令自己感到担忧的事情,起先,外边的李景达还有回应,渐渐的,李景达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嗯,好,嗯行……”这般应着,到最后,干脆没了声响。
叫来李双双,才知道李景达躺在外边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李从嘉叫李双双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想是累了这三日,这会儿也熬不住了。
后来李双双又陪着李从嘉说了会儿话,李双双虽是万事依着李从嘉,可也说出了对李景达的担心,这么早就将计划全盘托出给一个外人,万一李景达有什么坏心思,那自家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
但李从嘉倒是无所谓,他相信自己选人的眼光,也选择相信李景达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叫李双双以后也将李景达看做是自家人,虽李景达是大宗正,可这么多年,他也是一个人过来的,五十多岁,头发便白了一半,可见心中苦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李从嘉选择相信李景达,只是这个原因他谁也没告诉,那就是李景达和自己阿娘的关系使然。
九月十七日,李景达和李从嘉说了话,李景达睡着了,一日过去。
九月十八日,一大早,外边的铺子里便挤满了要吃早饭的人,中午也是,晚上更甚,叫李双双忙活着过了一日。
九月十九日,九月二十日,情况依旧如此,每日李双双忙的不可开交。
九月二十一日,梧桐街十六巷临街的铺子也开张了,是卖蜜饯的,李双双送去了贺礼。
九月二十二日,梧桐街接连又新开了几间铺子,李双双照例前去送礼。
直到九月二十五日,梧桐街的铺子全部售罄,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一时间好不热闹。
九月二十六日,梧桐街常年未卖完的宅子一日之间全被被人买了,这条街上多了许多人,平安县衙又赶忙细细盘问,才将房契,文书一一给了,并告知,无事不要去打扰吴王一家。
九月二十七日,有名门大家前来为吴王殿下提亲,没等着李双双出手,铺子里与老头们闲谈的苏老先生便赶走了他们。
九月二十八日,原翰林院编撰吴有道辞去编撰一职,应李景达邀请,正式到刑部上职,属刑部官员。
九月二十九日,李景达又来十七巷,找了李从嘉说话,走时,笑得合不拢嘴。
九月三十日,夜半三更时刻,金陵巡城司衙门在安国公府后门街巷中,抓住了连夜出逃的安锦州。
当晚,燕王下令,严查原刑部尚书安道海,安道海供认不讳,被削去刑部官职,囚禁在家,至此只留一个爵位,当日夜里,安锦州被判斩刑,巡城司衙门亲自动的手。
十月初一日,全城奔走相告,安国公府门口被扔满了臭鸡蛋,此案到次圆满,换囚事发,刑部也被李景达彻查到底,一应官员十七人,全被判处徙刑,发配虔州。
…………
十月初二,晴了许久的天终于飘了雨,这一日,金陵下了暴雨,梧桐街也暂归平静下来,李双双关了铺子,今日不做生意。
李从嘉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但离痊愈还早得很,一大早,便起了身,穿了几件厚厚的衣裳,倚在屋子门口,看着外边的雨,连院子里的棚子,李双双都是不许他去的,理由是雨大风急,怕着了凉,惹上风寒。
已经来了整整一个半月了,做了许多的事情,将皇后娘家安国公府拉下了马,虽是安锦州被判了斩刑,安道海被削了职,但李从嘉却从来没有认为安国公府就这么衰落下去,一个官职,一个子弟,对于偌大的国公府来说,还是小了些。
可也够了,昔日金陵最耀眼的存在,被他一个闲散王爷拉下马来,世人说起来都奇怪,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起先安锦州只是为了义气,来梧桐街拌了几句嘴,挥舞了棍棒,误刺了吴王,到后来,李景达重现金陵朝局,受了燕王旨意,重塑皇家威严。这回安国公府才算是碰上了硬钉子,若是安国公府聪明些,便会放任安锦州自生自灭,可是,安道海明面上装病,暗地里却是换囚,本应该早就死的透透的安锦州,却被金陵巡城司衙门撞了个正着。
东窗事发,安国公府在刑部的势力被一网打尽,李景达正式入主刑部,成为燕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下一步人们都在想,是不是户部也要发生什么大事,毕竟昌平侯府也和安国公府一样,在金陵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要想言正名顺地收回户部,这昌平侯府也应该发生点不一样的事情来。
可是并没有,最近,朝廷都在忙十月初十在江南贡院,加开恩科的事情,各地学子近些日子也纷纷聚集金陵城,客栈早已经订不到房间了。
这次江南贡院会试仍和往年一样,由礼部主持,有举人功名在身以及国子监的监生都可应考,合格者为“贡士”,再三日便是殿试,本来由皇帝亲自主持,可如今李璟闹了这么一出,这殿试便由燕王主持了。
状元,为殿试一甲第一名,是世家大族择婿的最佳人选,往年,宫城外,总是停满马车,只待状元出宫,便强塞着进自家的马车,回去给府上大人掌掌眼,若是合适,当日便把婚事说定,若是抢不到状元,榜眼,探花也是极抢手的货色,就好像那些青楼里的当红姑娘,几十个人抢着要呢。
要说这科举也是贫寒学子,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江南贡院的会试也是最严格的存在,即使有人想要将自己子弟强塞进去,没有点真才实学,那礼部可是不答应的。
往年,状元也都是些富有才学的子弟,只是被绑在了大族的马车上,久而久之就变得和那些官宦一样了,人最禁不起诱惑,银钱,权利,美人,只要是个人,总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状元也一样,刚开始还像个状元模样,但只要出了金殿,进了哪家大人的府邸,出来时,身上就再也找不出半点十年寒窗苦读的模样了。
可即便这样,仍有人挣破头皮地往里挤,谁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呢!
今日的雨很大,天漏了个窟窿似地在下,院子里铺着青砖,打得噼里啪啦地直响,连老先生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也被雨打断了枝干,掉了许多在李从嘉的院子里头,惹得李双双一阵子埋怨,还说等个天晴的时候,要将老先生的院子的里的那颗槐树给砍了,劈成柴火,当着老先生的面扔进灶里。
说归说,李从嘉只是笑了笑,他还真的不相信李双双会那么做,都是些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这颗老槐树也过于茂盛了一些,也是该修理修理,要不然太阳都会挡着,等到盛夏的时候,蝉也在树上,粘也粘不干净,叫个没玩,那才叫恼人呢!
正瞧着雨,苏堪便来了,撑着伞,手里拿着一包从十六巷铺子里买来的蜜饯,李从嘉吃过那家蜜饯,很好吃,花样也多,像是从乌衣巷出来的分铺,叫什么谢记蜜饯。
苏堪给站在屋子门口的李从嘉打了招呼,便脱了鞋,坐在了棚子里,看着熊大和熊二下棋。
李双双倒是在灶前忙着,忙着蒸馒头,这几日铺子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她要早些做准备,正好这一日雨大,就蒸个几锅馒头,等着明日卖。
瞧着苏堪进来,李双双抢过了他手中的那包蜜饯,吧唧吧唧全部倒进了自己嘴里,叫苏堪专心看棋,不要想一些其他没用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