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火急火燎走时,李从嘉并不知道,屋子也闷得慌,他叫苏堪打开了窗子,透了透气,不过姜氏看见了,又上前关小了些,说是风大,别新伤未愈,又染上了风寒。
李从嘉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心里想着,哪就这么容易染上风寒。
一时间无聊得很,便说起了一大堆的闲话,知道了苏堪的身世,并不是老先生的私生子,只是家乡发了水灾,逃难过来。老先生院子里正好缺一个打杂的小厮,苏堪便跟着了。又说起了李双双小时候的故事,流着鼻涕泡,紧抓着李从嘉的手,不跟那人伢子回去了,她自己哭着说是吃不饱饭,李从嘉可怜这个小姑娘,便买了过来,没想到现在长成了大姑娘。又谈起了姨娘姜氏的名字,叫姜菀青,李从嘉知道,这是出自《九叹·九苦》中的“菀彼青青”,有着草木茂盛之意,又说起了阿娘的名字,叫做姜扬灵,有扬帆起航的意思,都是很有诗意的名字,很好听,有一种仙仙的感觉。
可论起名字来,就李从嘉的不好听了,连李双双这么一个随便的名字,都要比李从嘉这个名字好听些,直惹的李从嘉很是不悦,要叫嚣着去改名字,一定改一个有诗意,有意境的名字。
说上这么一大堆的闲话,也到晌午了,李从嘉还是不能随便吃东西,只能吃些流食,着实眼馋别人碗里的肉,眼巴巴地,叫一旁的李双双也很是不忍,可大夫那么说了,也只好忍着了。
三日后,安锦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了脑袋,那一日围观百姓们高呼,振臂喜气洋洋的,听说安道海又昏死了过去。
三日里,李景达倒是接了不少有关权贵子弟欺压良民的案子,一时间,这个曾经的信王成了金陵炙手可热的存在,在民间声望极高,
三日里,有一件事情令人十分疑惑,各方态度也不一样,就是那一日朝廷颁发的一道旨意,因战时需要,要李景达统领刑,户两部,筹备军资,安定后方。
普通百姓当听说有战争时,他们自然恐慌,可知道李景达统领的是刑,户两部之后,便私底下纷纷笑着这燕王,扯谎也不扯得像一些,若是真有战争,那不应该是兵,户两部吗?兵部掌兵马,户部掌银钱,那才叫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这统领刑,户两部算是怎么回事?掌刑罚,掌银钱,不就是为了更好地约束金陵城中的权贵吗?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为李景达担心,担心他用手中刑部的权利将那些权贵子弟罚的太重,权贵们不堪忍受,要报复呢。这下倒好了,朝廷又给了他户部的权利,管着银钱,手中捏着那些权贵人家的命,只要断钱断粮,量那些权贵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还有人细细翻看李景达生平时,便觉得他掌管这两部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李景达年轻的时候,这两部就是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的,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百姓是这么想的,可金陵权贵可就不这么想了,百姓们以为燕王是想借李景达之手,整治金陵权贵,故而用了战争这个借口,实际上天下依旧太平,根本没有战争,可是权贵们知道,先前家族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了,他们可要比百姓的消息灵通得多。新宋入蜀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就是等着朝廷确定这消息的真伪了,这下好了,连朝廷都颁旨说要为战争做准备了,那之前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既是战时,就要一切服从朝廷的安排,对于李景达的行为,他们也不好再上书驳斥,只求他不要判的太重了些。
事实也是如此,李景达没有赶尽杀绝,只是那日将安锦州判了斩刑之后,这三日里,案子大大小小也审了五六起,比安锦州的这件案子性质更恶劣的还有很多,最重的只判了徙刑,没有杀头,这般,那些权贵也是能接受了,只要人还在,他们就有机会再捞回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李景达是继燕王李景遂之后的南唐又一大掌权者,成为了金陵城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第四日,也就是九月十七日,足足审了三日的案子,许久不见的李景达现如今,现身于李从嘉的院子里,看上去更加憔悴了几分,好像几日都没合眼睡觉了,胡子拉碴的。
打了一盆热水,好好洗了一把脸,舒坦了一些,又在李从嘉的院子吃了足足三碗混沌,李景达才感觉自己又活了回来,这么多年了,就这三日最充实,最劳累,如若不是还有事情,要对李从嘉说,他便早就倒头睡了,屋外打雷也是听不见,一丝丝声响的那一种。
拉着院子里的藤椅到屋门口,屋子里闷得很,昨日大夫来看了,伤口有些发炎,叫李从嘉还是得好生修养,每日的药不能停,一定要喝,要看十月能不能痊愈,惹得李双双对李从嘉很是不满,必是少爷平时没有按时吃药,才引得病又重了一些。
伸了伸胳膊,腿,李景达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陪着李从嘉说着一些话。
“事情果真如我所料,安锦州处斩的那一日,蓬头垢面的,叫人看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安锦州,事后我叫人去看了,那死的不是安锦州,必是安道海换囚了!这回,拉下安锦州不算什么,能把安道海拉下来,那才叫我们的本事……”
“安道海果真换囚了?”起先,李景达搭上话茬对李从嘉提了一嘴,李从嘉还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刑部的人真有那么大胆子,竟敢换囚。
“千真万确,脏的手段,以前我也玩过,只不过想着,这么多年了,他们手段也该高明些了,可惜呀,并没有!”李景达有些惋惜。
说起来,这换囚还是他在位时,使的手段,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手段,一点创新都没有。
那日将安锦州判处斩刑时,那些跟随安道海的刑部官员竟是一言不发,连个求情都没有,当时,李景达便觉得事有蹊跷,果不其然,换囚事发,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扳倒安道海了。
“既然换囚,便是安道海的主意,要不然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既然安锦州没死,安道海必然要将他送出金陵,到时,我们就可以抓他个现形!”李从嘉肯定着,安道海病了,现在看来,也是个借口罢了。
“不是我们,而是我,你现在能做什么?只有躺在床上瞎想罢了!”李景达嘿嘿一笑,没有想到这一次,李从嘉竟然选择了这么一条下策,甘心让安锦州捅了一剑。
“好好好,我现在是只能瞎想,扳倒安道海,就看您的了,到时若是成了,可别忘记请我吃饭!”李从嘉倒是随意,只要能扳倒安国公府的一根门牙,现在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不好,什么也不用操心,外边的事情都交给李景达就好了。
“那是自然,远的不说,这扳倒了安道海,我这位子也坐的稳当一些,大侄子,你都不知道那宗正府有多熬人,想我年纪轻轻,竟也生出许多白发了,那些画舫中水灵的小姑娘都不正眼瞧我了,我今年才五十余三,还有好长一段时日要活呢!这漫漫长夜,也只有我一人熬着,真是叫人可怜呀!”
好吧,李景达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这说着扳倒安道海,他就能坐稳刑部位置,还没扯上两句,便开始感怀起人生来了。
“哎,对了,听姨娘说,你当年还曾对我阿娘表达过爱慕之心,这怎么就叫老皇帝抢了先?”李从嘉倒也是随性,这般话也问得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