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陵城死了人,每日都要死人,今日死的是个读书人,明日死的可能是个掉了一颗牙齿的邋遢汉子,那么后天就可能是一个落水的孩子,有时候,死人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活着呢!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而对于刑部大堂内的人来说,每个人都见惯了生死,按理说死一个人并不会让他们如此震惊,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长久沉默。
每个人都怔在原地,看着那个早已经倒地不起,头破血流的刘锦城,他方才还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现在便已经魂归九天了。
他是怎么死的?
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头颅破碎,当场身亡!
这可能是最合理的答案,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或许在场的并不会这么想。
畏罪自杀?
那为什么不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自尽,偏偏要等到今日,在刑部大堂内?
刘锦城生前那一番话,值得人深思,引人遐想,也有很多人可以在这件事上面做许多文章,于是这件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一些。
舞弊犯人死亡,堂审结束,待明日再审,这是吴有道给出的建议。齐王坐在那里,微微皱眉,扶了扶额,应了吴有道的建议,而后,便出了刑部,往宫里的方向赶去了。
刘锦城死亡,自然引得刑部上下官员起了戒备,对余下八位舞弊涉案人员,他们可要好好看管了,谁也说不准,他们不会像刘锦城那样,撞柱而死。
将他们关在刑部的牢房里,吴有道还是不放心,又吩咐两个小吏看管一个犯人,直到明日开堂,不管犯人吃喝拉撒,都要一刻不离的看着。强调一点,就是注意犯人咬舌自尽,时刻注意着,吩咐完,吴有道方才稍稍放心了些,引着此次前来协助审理案情的陈逸之进了侧厅,想要了解的更深入一些。
整个过程,蹲在一旁的李景达一直抽着旱烟,眼睛看着地板,全程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是刘锦城撞柱子的声响稍稍让他抬了眼,转而呵呵冷笑一声,继续抽着自己的旱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末了,齐王走后,他也收拾收拾,背着手,出了刑部,从门口的石狮子上解下自己的小毛驴,也走了,不知去哪里了。
待犯人关押好,齐王和李景达相继离去,吴有道和陈逸之的对话方才开始。
吴有道做事干练,一个半月已经提升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平日里尚书李景达也不太管事情,便全由着吴有道管着,是刑部的一把手了。
来到侧厅,寒暄几句,二人坐下,吴有道想听听陈逸之对此案有何说辞。毕竟先前,这件案子也一直是由这位礼部尚书暗中审理的,直到今日来时,他才知觉恩科有舞弊,对此案的了解也只限于几分证词和几张纸的卷宗文书描述。
“我需要大人将此案的详细经过说给我听?”
陈逸之抬眸瞧了瞧面前的这个新晋刑部侍郎,发觉他眼中的光芒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一样的,不免苦笑了几声:“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陈逸之拍了拍自己的腿,回忆着这几日的经过:“舞弊案最初被发觉是在审理会试卷子时,那一日是十月十三日的酉时,天边红霞大半,也看着就要黑了。最初被发现的是,几张学生的文章考究部分写的一模一样,是国子监执礼修恺文发现的,他上报之后,我就暂且将此事压了下来,于十五日到宫中送殿试名单时,与燕王殿下禀报了此事。燕王殿下属意我秘密审理此案,是夜,我派人抓了涉案的九名学子,连夜审讯。再一日,揪出了贩卖试卷的国子监扫地小厮都某,都某供认不讳,并咬出背后主使之人,国子监执礼修恺文,十六日夜,审理了修恺文,他供出了苏无用,我察觉此事事关重大,苏无用我一时也不敢传唤提审,今日才准备上报燕王,怎奈在宫门口遇到了宫中内官林华,被叫进宫去,皇帝陛下知道此事后,就叫齐王主理此案,事情就是这样。”
十五日夜审理犯案学子,牵扯出国子监都某,十六日夜扯出国子监执礼修恺文,再然后涉及苏无用,不得不说,这案情审理的进程也真够快的,吴有道心中这样想到。
陈逸之说了一大段,感觉到吴有道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目不转睛,那种坚毅,他都有些稍不自在,但又想摆脱这种不自在,问道:“你看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没有?”
“按理说,大人揪出国子监都某不难,可怎的这么快就揪出了执礼?”吴有道有着自己的疑惑。
都某在当中只是一个小喽啰的角色,也就是那先前出面贩卖给学子试卷的人,学子们应当都是见过他面的,查出来不足为奇,可是这执礼修恺文可是背后指使之人,既然敢做这舞弊之事,想是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怎么会也这么快也露出了马脚?
“修恺文是自己投案的?”陈逸之坦白地回答。
“自己投案?为何?”
“有何不好吗?”现在,该是陈逸之有些疑惑了,身为审理官员,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呢!
“哦…大人,臣不是这个意思……”吴有道立即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