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日,年味最浓。
这一日,李从嘉亲自去隔壁院子,将苏大儒一家请了过来,两家人准备一同过个节,临近中午的时候,燕王妃姜氏一个人过来了,带了酱肘子,说是李景遂今日还在宫里忙的不可开交,回不来了,所以,思前想后,偌大的燕王府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姜氏就一个人来自己侄儿这里,准备过了节。
“按理说,今日兴庆宫除夕宴,王妃娘娘应该在受邀之列,怎的……”
话还未说完,李从嘉便差使着多嘴苏堪去忙活午饭的事情了,看的出来,今日的姨娘有些不开心。
看样子,李从嘉应该知道一些姨娘不开心的缘由,应是与燕王李景遂有些关系吧!
………
午宴不是很丰盛,但没人计较,因为重头戏在晚上,中午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即可,漫长的午后时光较李从嘉来说,以前是极其难熬的,因为他无所事事,多是练大字消磨时间,可今日不太一样了,院子里有许多人可以陪他。
著册忙碌的一天都见不着人的的苏大儒,这几日也得了空闲,每每待在院子里,升起炭火,都要和李从嘉在棋局上厮杀一番。
熊二被苏大儒要去帮忙著册,这几日也得了空闲,闲来无事,总是抱着一筐花生炒货,吃个不停,这几日嘴上有泡,想是上火了。
熊大衙差的身份,这几日也有了假,每日跟着李双双出去采购年货,来来回回,搬了不少东西,照他自己的话说,比上街抓贼还累。
苏堪可算是几人当中最清闲的一个人了,每日从外边听来消息,都要加油添醋的给众人说一番,除此之外,他还是李从嘉院子里两只猫的贴身姆妈,不仅要管它们吃喝,还要管它们拉屎拉尿。
今日的李从嘉没有要和苏大儒摆上棋局厮杀一番的意思,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和姨娘躲在屋子里,李从嘉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姨娘,只得长叹了一口气,拉着姨娘围坐在炭盆边,和那日给李双双讲故事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给姨娘讲个故事吧!”
“争权就那么好吗?”
驴唇不对马嘴,姜氏不似李双双,那般逆来顺受,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当这个问题问出口,姜氏的心里好受了些,连月来的压抑,她还是找到了宣泄口,在金陵,也似乎只有自己的这个侄儿值得自己说出心里的想法了。
“他只是为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以及他深爱的家人!”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听到这句话,连一向平静李从嘉也顿了顿,难道姨娘和燕王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不可逆转的局势了吗?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就立马被李从嘉从心底给打消了,就算天塌下来,一个惧内名头传遍各地的燕王也不会与自己的夫人离心,必是因为一些其他的缘故,造成二人有些隔阂。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现在看来,他和他的哥哥一样,执大义噱头,行无端之事,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能改变什么?到最后,他还能剩什么?谁又会理解他?谁又会在乎他的性命?”姜氏有些激动地说道,面容流露些许可惜。
听到这,李从嘉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一笑,说道:“姨娘也知道他不会成功,但姨娘在乎他,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生气……可,可是,谁心中没有个梦想呢,小孩子有,大人也有,只是小孩子的梦想更简单,更单纯了一些,一件新衣,一些糖果,压岁钱……可大人的梦想就复杂了许多,也更难实现了,姨娘是觉得燕王所做的都不值得吗?”
“啰里啰嗦……你也不必劝我了,我置气,是因为他自不量力。”
啰里啰嗦!
李从嘉初闻,眉头上扬,以前李双双说自己是个哲理大师,自己还不信,这下,被姨娘说成啰嗦,李从嘉噎住了,满脸难堪。
“还有……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像个多舌的妇人一样……好了,我去准备晚上要吃的了!”说罢,姜氏潇洒地起身,推门出去,只留李从嘉一个人,看着面前的火盆,在屋里尴尬。
“我很啰嗦吗?”问出这句话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当时,苏堪正在逗猫,李从嘉凑上前去,拉着苏堪,躲在小角落里,正经地问道。
苏堪年轻的面孔闪过一丝迟疑,然后挠挠脑袋,试着说到:“还行吧!”
“还行吧是几个意思?你给我说实话,我啰嗦吗?”
苏堪被李从嘉堵在小角落里,看着李从嘉认真的神情,眨了眨眼睛,喉结蠕动着,缓缓说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从嘉的神色,“嘉少爷,平时话少,怎么会……额,有时候吧,是挺啰……哦,是劝人向善的真理!”
言外之意:啰嗦。
从苏堪口中没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李从嘉拄着手杖,哼哧哼哧地走向正在下棋的苏大儒,一屁股坐在苏老先生的旁边,伸头问道:“我啰嗦吗?”
苏老先生正在抚短须想着自己的下一步棋,也没空理李从嘉,便顺口说道:“当然啰嗦!”
再一次遭受打击,李从嘉看向对面坐着的熊氏兄弟二人。
二人面面相觑,熊二憨傻,掰着自己的指头,指着不远处的李双双,说道:“她说少爷十分啰嗦!”
而不知情的李双双现在正在揉面,和姜姨娘说说笑笑的,哪里知道李从嘉现在气的肺都快要炸了。
苏无用:啰嗦
熊氏兄弟:啰嗦
李双双:啰嗦
李从嘉捏捏自己鼻子,长吐了几口浊气,顺势捞起路过的肥猫,问道:“啰嗦吗?”
大白肥嘟嘟的脸显现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可能正在思考自己什么样的回答,主人可能会高兴一点。
“啰嗦吗?”李从嘉现在好像陷入了魔障,硬是逼着一只猫做抉择。
大白吧唧吧唧嘴巴,“喵”地叫了一声。
李从嘉脸瞬间塌了下来,将大白给扔出去好远,目光又搜寻到了小黑。
小黑目睹了大白的遭遇,看到李从嘉投过来的目光后,摇摇尾巴,溜了个没影。
啰嗦!
李从嘉最是啰嗦!
喜欢说一些大道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
被人冠以啰嗦名头的,鼎鼎大名的吴王殿下,在自家院子里是待不下去了,旁人都寻着自己的事情做,只他一个人,闲来无事,又不想凑上前,去瞧对弈,更不想沾水去择菜,猫,他也是不想搭理,所以,便撑着杖,出门去了。
远处,他是没想的,只在这十七巷的巷口转转,伸伸胳膊腿,截住来往的小摊贩,买些稀奇的玩意儿来,寻一乐。
今日除夕,来往的人都是笑呵呵的,有几个附近人家的顽童,结伴而来,在河边放爆竹,他们将爆竹点燃,等到快要爆炸的时候,扔进河里,再远远的躲着,听见响,看见河里的水花震上来,他们嬉笑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乐此不疲。
李从嘉坐在自家的巷口,看着不远处的顽童,会心一笑,男娃娃,总喜欢一些刺激又大胆的游戏,小的时候,自己也喜欢放爆竹呢。
只是那时候,宫里放不得,便去燕王府里放,燕王府的那位哥哥,长不了自己几岁,甚是顽皮,小的时候,不知道被姨娘教训过多少回,可一想着那位哥哥去参军了,李从嘉就不免一阵唏嘘,参军有什么好的?
不过回头想想,顶着燕王嫡长子的名头去参军,那些将军也不知道会如何巴结?想是过不了几月,就会各种荣誉加身,升的极快,领军一营也不是不可以,到了一定年纪,再荣归故里,说起来也极是光荣。
李从岱,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吧?
李从嘉拄拐想着,岱,泰山也!难道李景遂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打回泰山,收复失地?